飘香。
蓝衫少年握着他的潭影大大伸了个懒腰,还是那副挑衅的小豹子似的倨傲模样,但已没有任何人敢再说话。
天地肃杀。
晋枢机又奏起了琴,“衾寒不转钧天梦,衣轻步步不生尘。宝鸭沉烟翠衿冷,落花闲院春衫薄。休明公子商衾寒百战百胜,昭列公子楚衣轻绝世风华,新旸公子卫衿冷侠肝义胆——”他复一挑弦,“落花剑法举世无双,归燕镖神出鬼没,缉熙谷世尊座下夜照公子景衫薄,有这样的三位师兄——试问,普天之下,又有谁敢接下公子的战书,一掠缉熙谷的声威呢?”
“你!”景衫薄握住了剑。
晋枢机微笑。日间朱曦如火,他风情楚楚地盛放在曛光里,风姿已是佚荡近魅,如今素魄如银,他影影绰绰地隐逸在蟾魄间,情致却高邈若仙,“我却不知自己还有这等将找死当勇气的雅趣闲情。”
景衫薄一掠三丈,站在晋枢机对面,“我出谷游历,才入京安就接到了一封战帖,请我来这槐树林会几个人。”
晋枢机款款弄弦,“河岳鬼王黄河七霸作恶多端,重华知道公子早就想取他们首级为民除害,只是风急浪远,未能成行。于是索性将他们约来,请公子试剑,这正是重华的周到体贴,公子又何必见怪?”
景衫薄哂笑,“铁判官横行河上为害百姓的确当杀”,他手指晋枢机脚下的两名胡姬,“但是她们呢?”
晋枢机曼拢琴弦,“铁判官虽姧淫掳掠无恶不作,但黄河上那群水匪也因为他才安分了这些年,所以,朝廷才容他到今日。可是,这两个胡姬,罪行之重、为祸之深,却远胜河岳鬼王。”
那两名胡姬虽极尽冶艳,但此刻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很是可怜,景衫薄待要再问,却见那银甲少年盯着这两名艳姬,满目狐疑。
“你想说什么?”景衫薄看他。
那少年被他废了一条右臂,本是恨他入骨,可此刻被他冷若严霜的目光扫过,却又不敢不答,“她们不就是皇上新纳的那两个妖女。”
天昭帝商承弼好色荒淫男女不禁,后宫佳丽无数,只是这少年似是对天昭帝的爱宠言语都不太客气,晋枢机如此,这两个胡姬也是。
晋枢机笑道,“国舅爷眼力不差,这两个,正是皇上的宠姬。”
景衫薄看晋枢机笑得意味深长,立刻明白自己上了当,难怪他刚才不住出口相激,原来这嚣张跋扈的银甲少年竟是大梁皇后之弟,开国将军于并成玄孙,领禁卫军副统领之职的玉面金鞭小呼庆于文太。
晋枢机像是怕景衫薄找他算账,立刻从衣襟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他。景衫薄展开一看,本就冰冷的眸子更加寒意逼人,“她们是狄国的奸细。”
晋枢机道,“岂止是奸细,公子请看。”他一挑商弦,未几便有四名赤足大汉抬上了一口大瓮,景衫薄低头一看,双眉立刻蹙在一起。站在一旁的于文太心下好奇,忍不住窥了一眼,就这一眼,登时便站立不住,左手扶着树干,不住呕吐。
晋枢机抬头看景衫薄,“景公子应该看得出,他受的是什么刑。”
景衫薄点头,握着剑的手因为太过用力而颤抖,指节发白。
瓮里的,是一个人。蜡人。
这人身材很是高大,所以,被放在瓮里的时候,骨头都被折断了。从断骨的痕迹看,应该是生前四肢关节就被打上钢钉,又用外力生生拗进瓮里。他虬髯微张,很是勇武,即便受了这等酷刑,脸上的神色依然很刚毅。从他面相来看,本该是个浓眉大眼的孔武汉子,可如今却看不出他本来的五官。因为他双眼、鼻孔、嘴巴、耳朵都已被蜡封住,这本就是狄人拷问战俘的酷刑,先拧断四肢钉上钢钉放进瓮里,若不说,便通身都浇上油脂蜡液,封住五官,活活将人熬死。
没有人比景衫薄更了解这种酷刑,因为,他的左眼也曾经被如此封上。若不是遇到师尊,恐怕,早都被制成蜡人了。不过幸好,那蜡液未及沁入眼里,大师兄已一剑挑开了封住他眼皮的灼液,又得二师兄妙手施救,总算保住了这只眼睛。商衾寒知他耿耿眼上伤痕、心下一直郁郁,便因着那烫痕替他纹了一只血燕子,正盖住那惨红的烫印。十年来,师父怜宠师兄疼爱,景衫薄已渐渐忘了当日的恐惧,甚至爱屋及乌,喜欢上了那原本用来遮伤的燕子。可如今再亲眼看到这惨无人道的酷刑,他只能更用力地握着剑,师父师兄都不在身边,童年的阴影与惨痛也只有潭影能同他扛。
晋枢机指着那瓮,“下月是我大梁立国六十年,这便是狄国国主赫连石送来的贺礼!瓮里的这位英雄,就是二十年前先帝派去狄国做内应的腾将军。如今,已官拜狄国枢密使。他为人一向小心谨慎,赫连石又对他信任有加,若不是这两个胡女告密,岂会落得如此下场?”
景衫薄回头看那两个胡姬,那两人拼命摇头,晋枢机道,“腾将军与皇上的密信就藏在龙床枕下剑匣里,那一阵子在泰安殿侍寝的,只有你们二人。更何况,你二人每每向皇上进谗,说靖边王功高震主不得不除,难道是假的?”
晋枢机说完了这一句,于文太也跟着点头,“我听姐姐说过。”于皇后说的是,“皇上好色昏庸,纵容两个异族妖女大放厥词,连靖边王的坏话她们都敢说,我又有什么办法?”
晋枢机看着景衫薄,“我起了疑心,便着意留心她二人动静,果然,被我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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