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家这些年为裴家做的事,身为裴家人,她不可能不知道。可禹儿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总归是裴家血脉……
“娘娘回宫吧。”孙蓬懒懒地抬起眼皮,大氅的毛领衬得他一张脸又瘦又小,“三殿下所犯的乃是死罪,七郎不过只是御史台一个小小的御史,如何能代替大殿下做决断。”
贤妃咬牙,到底还是离了孙府,踏上回宫的路。
孙蓬亲自送人出门,回身时发觉身后紧紧跟着八郎和徐聿修,伸手将两人抱了抱。
“回屋去。长辈没同意前,不准随意上街。”
这宫里的事一日不踏实,京城就一日不安定。他不敢让身边的人涉险,一点也不。
贤妃果真回了宫。
宫门口的侍卫们并不敢随意放任马车进出。哪怕这辆马车有着后宫嫔妃出入的腰牌。可如今守门的都是听命于谢忱的人,见此腰牌,随即将人扣下,另派人进宫禀告大殿下。
谢忱得知后,命人将贤妃引到思象宫内。元后刚服了药睡下,谢忱就坐在边上看着,等贤妃入到寝殿内,方才抬首道:“姨母来了。”
“忱儿,禹儿去了哪里?你母妃如今身体欠安,禹儿身为儿子,理当侍奉在旁。”贤妃端着茶盏久久没有动,听着元后低缓的呼吸,低声道,“你饶过他这次吧,他毕竟年纪小,不明白事。更何况,太子之位,是你坐还是他坐,其实并无差别……”
谢忱顿了下,反问道:“年纪小?姨母认为,身为皇子,多大才不算年纪小?他都已经学会了阴奉阳违,学会了弑?*毙郑怎么到头来却又成了年纪还小?;
贤妃摇摇头:“禹儿只是受人蒙蔽,听信了皇后和尚书令的话。姨母保证,只好他好好的,姨母一定会劝他不再打太子之位的主意。你父皇毕竟只有三个儿子,二皇子已经没了,若再没了禹儿,只怕你父皇一时受不住圣体有恙。”
谢忱喝了口茶,低声道:“受人蒙蔽?姨母就是这般护着他,才叫他养成了如今这副性子。王皇后打从一开始就要养废他,若不是二弟出了事,怎么会轮到他得王家支持,得这些兵马。”
贤妃长叹了口气:“姨母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你母妃的身体自诞下禹儿后,便一直不大好,现在更是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谁都知道她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你就当为了你母妃,绕过禹儿吧。”
谢忱似笑非笑地看过去:“姨母,孤也是母妃的儿子。嫡亲的,长子。孤与裴家的关系更亲近,姨母难道不该替孤多想想么。”
贤妃咬唇:“你是嫡长子无错,可正因为如此,理当该多照顾弟弟……”
“谢禹所犯乃是大错,真正有权力的人是父皇,不是孤。姨母,你求错人了。”
贤妃还欲再说,谢忱毫不客气地起身:“来人!”
“殿下。”
“送贤妃娘娘去见陛下。”他沉着脸,冷声道,“陛下一定很想见见贤妃娘娘,顺便问问贤妃娘娘是如何从守卫森严的禁宫离开的。”
*****
谢忱在宫里待了足足有六七日。开头几日,孙蓬都在宫外忙碌,之后听闻宫里的情况好了不少,便入宫做起了谢忱的助手。
熙和帝得知他未得传召回了京,心里多少有些不喜,可在熙和帝眼里,谢忱身边能得用的人不过寥寥。就连此番回京救驾带来的兵马,也不过是借调而已。
既然如此,一个被调用的监察御史,也就不关紧要了。
几日后,谢禹谋反的处决终于出来了。
此事若非闹得实在太过厉害,又自己一头栽进了熙和帝最忌讳的事情里,谢禹理当会被留下来。至多不过是个圈进,或是夺身上的皇子身份,贬为庶民。
谢彰只差一步,就会沦为庶民。可那样,兴许还能留下一条命来。
只可惜没来得及,才叫他最终死在了自己一贯看不起的同父异母弟弟手里。
谢禹此案牵涉甚广,刑部与大理寺前前后后处斩了两千余人,就连宗正寺,也一同处理了好几位与此事脱不了**系的皇亲国戚。到此地步,谢禹身边所有能用的人,皆被挖了出来。
无论是明面上,还是暗地里的,通通被拔的一**二净,绝无复起的可能。
那些跟随谢禹逼宫的将士,不少人因结党营私,被彻彻底底一番严查后,革职的革职,贬斥的贬斥,还有不少人甚至为此没了性命。
谢禹的案子是熙和帝亲自督促刑部与大理寺协同调查,无人敢弄虚作假。
尽管如此,熙和帝仍旧难消心头怒火,更是在贤妃几次三番为谢禹请求后,对军中几个和他及王侑之来往密切的将军处理灭九族的严刑。
一时间,京城之中,人人自危。
虽还未举行册封大典,连祭祖昭告天下也无,但朝中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新太子已经出现了。
谢忱近日来皆住在东宫,孙蓬便也随着在东宫留宿。一来二去,就有宫人们开始试探着是否要将东宫的摆设重新布置一番。
可谢忱却丝毫没有表露出一分即将当太子的神色,似乎当真只是借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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