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以舒一一回答了。但她的回答一点用都没有,因为这是葬礼最寻常的状况:他在客厅里,和满屋子的亲戚在一起。他跟谁都打了招呼吧,陪着舅舅应酬那些亲戚。舅舅很累,很难受,但也不能不应酬。他安慰了我,我看他也挺难过。阿游在玻璃房里,没让她出来。以情有去陪她吧,每次回来,他大部分时间都跟阿游待在一起。没事的……我也很担心。他不会出事吧,以情隔一段时间就会失踪一阵,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外星人,每次电池没了,要回去母星充充电……
苗以舒勉强地开了个玩笑。蓝田却连礼貌地回应她都做不到。他实在笑不出来。
老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消失,他会去哪儿?他的记忆期限,终于到了吗?还是更糟糕的,遇到了危险?
蓝田摇开车窗,让深秋的风吹进来。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老猫的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了字正腔圆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三天前老猫的手机就没电了,但蓝田每隔一小时都会拨打一次,每次他都会听完机器人把中英文的提示都念完了,才会挂上手机。但今天他格外烦躁,一听到机器人的声音,就恨不得把手机甩出去。
老猫已经失踪了七天。这一个星期里,天气一天天地变冷,下了两场雨,树叶一夜之间就变黄了。吹进车里的风,已经带着威胁的气势,瞬即夺走人的体温。
蓝田望着静悄悄的山路,心想,猫儿没带衣服吧,天气这么冷,他有躲风的地方吗?
空荡荡的马路,别说人,连猫狗也是见不到的。蓝田心想,那天,老猫就是沿着这条路下山的?
蓝田走下车来,目光向周围扫视一圈。马陶山依旧寂静,在树木掩映下能看见周围豪宅的光,但那光宛如在几亿光年之外,一点都暖和不了这个孤寂的人。
几番周折,蓝田终于和苗家的家主苗稀南通上电话。苗稀南听见儿子失踪了,沉默了很久,最后他答应和蓝田见面。
这天傍晚,蓝田准时前往马陶山,踏进这城里最高傲的富人区——老猫最后露面的地方。马陶山的马路**净整洁,没有交通灯,车子也少,在那帮有钱人的强硬要求下,上下山的路上没有安装摄像头。
蓝田调看了山底的录像,找到了把老猫送上山的出租车司机。司机没给出什么有用的情报,两人一路没交谈,也看不出老猫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蓝田几乎把录像一帧帧铺开看,追查每一辆经过的车辆和自行车,但并没有找到老猫的踪迹。由此,蓝田只能想出两个可能,一是老猫根本没离开马陶山,二是老猫从附近登山步行的路下山了。无论是哪一种,都非常棘手。马陶山人家派头极大,要一家家调查,恐怕一千年都办不完审批手续。
蓝田唯一能做的,就是先找苗稀南,从苗家人开始着手调查——而这条线甚至比前面两个调查方向还艰巨。
蓝田下了车,按响苗家的门铃。没多久,铁门就自动打开了。
蓝田对苗家挺熟悉,直接走去小客厅。
苗稀南独自在客厅里坐着,脸色如常,但眼神却暗淡无光。这座豪华的房子里,静悄悄的,竟似只有他一人。
蓝田坐了下来,看着苗稀南跟老猫相似的轮廓,感到了情难自已。他声音低沉道:“苗以情不见了,我找了他一个星期,没有一点头绪。”虽然极力克制,这声音里,还是带有几分焦虑。
苗稀南看了蓝田半响,突然叹了一口气。叹完气,他嘴角上牵,笑了一下:“以情这孩子,打小就不省心,大概又跑那儿玩了吧。”
苗稀南在努力做一个亲和宽厚的长辈。但蓝田知道他不是。
☆、裙子
苗家家主安然坐在沙发上,说话的语气也是一贯的不急不缓。他俊美的脸爬着皱纹,头发也白了一半,老是老了,但他是以体面的姿态老下去的,所以没有丝毫老人的哀相。
看他无动于衷的模样,蓝田有点生气。“他的手机无人接听,微信不回,也没去找其他朋友。这种情况,多半是,”蓝田吸一口气,“多半是出了意外状况。”
苗稀南:“以情心性不定,在修道院的时候,费南神父就跟我报告过好几次,他擅自跑了出去,哪儿都找不着他。一开始我也很担心,派了很多人找他,后来就习惯了,短则一两个星期,长则几个月,他自己就回去了。我想,他成年后到处乱跑,费南神父都不再跟我说,反正,他在外面待够了就会回来。”
蓝田道:“这次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他走的时候,心神不宁,一定是遇到什么难题。”
“难题?你是指以其过世吗?表哥突然病逝,以情自然是难过的。”提到了苗以其,苗稀南的眼睛又暗淡了几分,但神情里的哀伤终究是克制的。
蓝田心念电转,考虑应该跟苗稀南开诚布公到什么程度。苗稀南的想法,蓝田始终没琢磨明白。当年,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亲生的双胞胎孩子,一个关了起来,一个放逐了出去。但现在他的继承人过世了,按理说,承接他产业的最佳人选就是苗以情。苗以情年轻健康,虽然平日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脑子聪慧,待人接物也是游刃有余的,稍加扶持一下,不见得不能撑起家业。现在继承者空缺,苗稀南应该加倍珍惜老猫才对啊?退一万步说,苗稀南实在看不上老猫,但他毕竟是自己骨肉,老猫就这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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