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料,他虽先天不足自幼汤药不断,竟也顽强的一天天长大了。林溪听父亲唤了声四郎,尾音处有些打颤。抬眼望去见父亲连连眨了几下眼,泪水在眼眶里直转。养了近十六年的孩子,看着他磕磕绊绊地艰难长大,听着他一声声唤着自己爹爹,往昔之事历历在目。这会子冷不防说他们并非亲生父子,叫他如何张得开口?一旦真相大白,芳华将重回宫廷。不仅与他这个养父有了君臣之别,若再想见他更是诸多不便。不过,此事终究不能瞒他一生,莫如实情相告。于是,令德在芳华不断颤抖中狠下心肠,将昔日一桩宫廷旧事慢慢道来。
从头至尾不见芳华有任何举动,令德与林溪一连唤他数声,才见他缓缓扬起脸道:“爹爹咱们回家吧。”令德见他此时还算平静,遂放柔了声气道:“这里才是……你……殿下的家啊。如今殿下认祖归宗,臣……臣总算不曾辜负官家的嘱托。殿下可知,官家与圣人时时牵挂着你?殿下这些年在臣家中的衣食住行,官家皆了如指掌。”令德一口一个“殿下”怎样“臣”又怎样,听在芳华耳中格外刺耳。这个被自己无比景仰了十余载的父亲,仿佛突然之间变得陌生而遥远。他微微合了合眼,努力挣出一丝笑容道:“爹爹带我回家吧。”
林溪惊闻芳华的秘密,至此时才明白,为何服侍他的人全是中贵;为何父亲将朝雨园独留他一人居住,三郎与他这般亲密也不许搬去同住;父亲一向不喜奢靡之风,为何对他不甚严管。太多的疑惑今日总算有了答案。林溪一阵犯难,是将芳华当女子看待,还是同往昔一般唤他做“四郎”?
迟疑好一会子,皱着眉紧捏了拳头道:“爹爹还是让四……四郎先回去吧,此事如何急得来?待他慢慢想明白了,自然会父子相认的。”令德瞪了他一眼道:“什么‘四郎’?你既已知晓内情怎的还敢放肆混叫?”又转头来劝芳华道:“殿下可是还怨着官家,将你送外人抚养?若不如此殿下岂会活到今日?殿下素来是极体谅人的,如何就不肯体谅一下官家了?从小到大你的喜怒哀乐,官家与圣人无不挂在心上。殿下爱吃什么,爱玩儿什么官家也都了如指掌。殿下极爱那金鱼,而臣却不精与此道。东城虽帮着寻了几尾名贵的来,到底你爱的那‘玉印顶高头’,‘黑蝶尾龙睛’依旧不曾觅到。臣无心中与官家闲聊,不上五六日便全都奉至你面前了。倒让臣担了个溺爱幼子之名。凡殿下生病,官家与圣人无不是坐立不安。此次遇险,官家又不顾安危只身前来寻你。近在咫尺,却不能与你相见相认。这十余载,官家与圣人受的是怎样的煎熬,殿下是不会明白的。官家将殿下交与臣抚养,并不是嫌弃殿下。恰恰是为了护你周全,才不得已而为之。殿下若不能体谅官家的一片苦心,实在……实在令人寒心呐。”
林溪素知,父亲是最舍不得难为芳华的,何况他如今身上还带着伤。忍不住又要出言相劝,见父亲将芳华小心的放到床上躺好,抚着他的鬓角轻声道:“殿下一时不能接受实乃人之常情,官家也并非立即便要相认。横竖殿下在此养伤,与官家圣人多相处几日。时日一长自然对彼此有所了解,渐渐便能生出感情来。你们毕竟是亲骨肉,殿下并非那寡情之人,自然也就相认了,岂不皆大欢喜?”说罢起身在床前躬身道:“请殿下安心养伤,臣告退了。”林溪好不别扭,跟在父亲后面施礼要退出去。却见芳华侧着头,提了口气唤声爹爹道:“伴伴了?”令德回道:“殿下只管放心,井管事虽伤势较重,但并无性命之忧。戎大夫乃杏林高手,有他在井管事不日便可痊愈。”说罢领着临溪退了出去。
来至殿外,令德急急地向上林交代几句,平生第一次逃也似地去了。
一路强忍着回到自家府中,扔了缰绳匆匆而入。想是不曾留意脚下,险些被门槛绊倒,亏得林溪手快一把扶住了。令德挣开他的手,低了头快步往书房去了。众家人从未见郡王如此慌乱过,知道定是出大事,林溪喝退了他们也赶了过去。
东城听说父亲与兄长回来,正要询问芳华的伤势如何,却被父亲一把推出书房。门被重重的关上,并从里面拴住了。东城惊疑不定的望着林溪,猛听见里头有抽泣声传出。当下脸色大变,扯住兄长的袍袖颤声道:“四……四郎……四郎怎么了?”林溪望了眼紧闭的大门,拉了东城至自家房里坐下,将那匪夷所思之事如实相告。东城被惊得瞠目结舌,呆呆的瞪着他,竟不晓得怎么开口?
天近三更时分,芳华安静的侧身而卧。前前后后有人进来了四五遭儿,他都只装睡着了不予理睬。只是那人临去时的幽然轻叹声,搅得他渐渐烦躁起来。
微微睁开双眼,慢慢翻过身来躺好。望着那锦叠绣帐间模糊不清的花纹,芳华暗自思付道:“为君为父他皆是这般软弱,倒难为他还能稳坐江山。当初既然顺了太后之意将我丢弃,何苦又再来寻我?良心不安吗?你自觉将我认回,便可心安理得的要我唤你做‘爹爹’了?哼哼,休要打错主意!如今你全都说将出来,自然心上去了负担,却将这包袱扔与我背着。”一面又想到令德:“难怪爹爹待我与其他哥哥不一般。但不知,他是真把我做亲生的骨肉来疼爱,还是……还是因为我的身份才……”想到这里便又想起儿时种种,止不住鼻子一阵泛酸,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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