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云揭开药罐盖子看了看,对思安道:“好了。”
思安扶着罐子慢慢把药汁倒入银托白玉碗里。
温睿郑重道:“多谢您。”
思安道:“这算什么,太子客气了,一会儿还是让纤云或阿禄跟着伺候。”
温睿神色肃然:“不单为这碗药,孤欠君之情承君之意,却一直未曾言谢。”
思安将沥尽的罐子往边上一放,直起身子看着他。
“虽言语不能还报,然还请受睿之礼。”温睿郑重朝思安再拜稽首,阿禄和纤云都一窒,能被储君如此重礼以待,除了皇帝陛下只有其师长了,太子显然也将思安当做长辈。
思安不避不躲,只屏气正色,生受了这一礼。
他道:“太子言重,”把药交给温睿,“端去给陛下吧,别让药凉了。”
纤云灵巧地为温睿接过,默默随在温睿后侧,思安想了想,又叫住温睿。
“太子,与你父皇好好着说话。”
温睿点点头,才转身走出小捎间。
思安把研好的药沫慢慢扫到一起,阿禄在捣铜下铺开黄纸。
阿禄喃喃道:“太子殿下这样……也好的。”
思安道:“什么好不好?”
阿禄道:“奴是觉得太子殿下孝顺,是个好孩子。”
思安捂着肚子直笑:“禄大总管,你好像也没长太子几岁,你越发得脸了,先是不卖崔相公面子,又品评太子。”
阿禄自觉失言:“郎主千万别折煞奴,奴是觉得太子肯记旧时的情义,对郎主也好。”
“你还和我说与朝堂有关的都要小心,太子岂非与朝堂关系最深。”
阿禄道:“自然不能让人知道郎主与太子关系匪浅,但若为将来打算,郎主与太子多亲近也未尝不可。”
思安只笑着摇头:“什么将来不将来,你近日尽说些奇怪的话。”他越是这般不在意的样子,阿禄越是着急。但思安指了指旁边的药捻子,道:“闲着唠唠叨叨,不如多干些活。”
纤云随温睿穿过后殿画壁与一排红柱之间的通道,绕过最后一根柱子和帷幔时刹住脚步。
温行不知何时站在这里,温睿与纤云都识趣地没有声张,轻声退到一旁。
这里正好可以看到长廊尽头临时腾出作药房的小捎间,思安在堆满各种药材的长桌旁走动,阿禄跟前跑后亦步亦趋,阳光从窗口斜入,金黄的光辉晕满整间屋子,人站在光里仿佛也周身跟着发光一样,人影飘忽于墙面随意舞弄,思安与阿禄说了什么,笑起来,笑声荡在空悠悠的长廊。
于国子监伤人对太子的名声损伤极大,士子联名上书诉储君不仁,声势浩大,甚至隐约听闻民间有作儿歌流传嘲讽储君孔武而无德,情势变化有时就是意想不到,好在皇帝于垂拱殿被太子气得旧伤复发的消息压得及时。朝中聚议频繁,温行与崔瑾呈等重臣商议,最后决定暂去太子监国议政之权,并令太子于东宫思过。
“让他好好在东宫静一静,磨磨性子。”传下诏令时,温行只有淡淡一句话。
他的伤调养得当,过得几日便搬回回福宁殿,思安也跟着搬回来。
支持太子的朝臣对于太子被罚思过难免有些疑忧,怕太子从此失去圣心,但思安整日伴着温行,觉得父子俩并未如他人猜测那般僵持。那日温睿奉药之后,他们关起殿门说了好一会儿话,温睿走后思安还特意去瞧了瞧温行的神色,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随着太子禁足思过,议论慢慢地也就平息下来,虽自始至终无人提及易储一句,但太子看似被冷落的境遇还是刺激了一些人蠢蠢欲动的心,譬如温睿其他几个兄弟,自他禁足后,诸皇子往垂拱殿甚至福宁殿都比从前殷勤,福宁殿自然不能让他们进来,于是他们只每日在殿门外探问父皇病情,并恭祝早日康复等等。
桩桩件件细数,以思安对温行的了解,总觉得近日发生的一系列事有隐秘关联,而温行或许有些什么打算。
不过思安倒不那么想知道他的打算究竟是什么,即使日日为温行整理奏折,思安对朝政上的事所知也是有限的,文书上不能纵观全局,思安也懒得细究,过眼过耳皆不过心,就这么乱糟糟地想一想,已经头脑发昏眼皮发沉。
温行还在批阅奏折,忽而腿上一沉,思安枕在他腿上睡着了。
他的呼吸细悠绵长,脸蛋上泛着淡淡红晕,看样子还睡得挺香,手上的书本早松脱掉到榻下。
阿禄捧了丝被,温行抖开轻轻披在思安身上,本想帮他捋走脸上的头发,大概思安梦中觉得痒,往脸上挥了挥手,正好碰到温行手上,不知他梦里到底怎么梦的,就此抓住温行的手掌压在耳边,不放开了。
温行无奈,也没有抽回手,任由他这么握着睡。
午后的时光似乎格外漫长,阿禄见两人靠在一起的身影,心里也莫名觉得安定,要不是当着差不能打瞌睡,他也想晒晒冬日暖阳打个盹。
此后朝上虽未能风平浪静,对福宁殿已没什么影响,至少太子于东宫思过之后,与福宁殿有关的议论很快退却。
思安每日依然在殿中种种花草为温行操持俗务,就在阿禄以为一切将再归于平静时。
思安与温行吵了起来。
要说是争吵也不准确,思安是不会向人说重话的,更难得气急脸红脖子粗,温行更不会对思安厉声相向。二人有分歧,略争辩了几句,言语不合拢各自置起气来。
事出之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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