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侠客面面相觑,终于,角落里的祈楼主弱弱举起了手:“我不能看着你自戕啊……”
春谨然无语:“谁自戕了!”
众侠客:“你——”
春谨然囧:“我那是场景重现!”
祈万贯:“你不能挑一个其乐融融的场景吗,非整这么恐怖的……”
春谨然懒得和他扯,反正目的达成了,而且平心而论,人家也确实一片好心。
“师太,诸位,请看。”春谨然举起两只手掌,将掌心亮给众人。
众侠客只能瞧个大概,但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苦一师太、林巧星还有夏侯正南以及距离主位较近的掌门们则看得清清楚楚——春谨然手掌上的索痕遍布上半面,均匀,清晰,无反复摩擦痕迹覆盖,拇指及下半部几近无痕,与聂双如出一辙。
苦一师太忽地有些站不稳,林巧星连忙上前扶住她。
一直沉默的夏侯正南,此刻终于开口:“师太,老夫教子无方,间接害了另徒,我现在把这不肖子交给你,要打要罚或者要杀,全凭玄妙派处置。”
苦一师太虚弱地摇摇头,仿佛一夕之间又苍老了许多:“庄主言重了。儿女私情终归是小事,孽徒竟不惜以命设局,险些害令公子担上杀人罪名,给贵庄和众江湖豪杰带来这许多纷扰,贫尼实在是……”
在场的江湖客都明白,夏侯正南不会真的不要儿子,苦一师太也并非全然羞愧难当,只是事情到了这里,就必然要给彼此台阶,夏侯正南给出的台阶是我不计较你徒弟陷害我儿子,夏侯山庄也不会迁怒玄妙派,苦一师太给出的台阶是我不追究你儿子辜负我徒弟,尽管徒弟因此丧了命。
或许并非全然公平,但起码告一段落,尘归尘,土归土,安稳落幕。
春谨然也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明明水落石出该高兴的,可心里却有些空,有些无力,有些怅然。他下意识去看靳梨云,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对方也刚好抬头看他。
四道目光在空中交汇,个中滋味,只有彼此才懂。
靳梨云嫣然一笑,没有得意,没有狡猾,就像一个单纯的涉世未深的姑娘,对偶遇的路人都绽放着天真烂漫。
春谨然别过头错开视线,他不害怕杀人,不害怕尸体,甚至不怕夏侯正南,却真的害怕与她对视。那是春谨然见过的世间最美的姑娘,那是春谨然见过的世间最可怕的眼睛。
聂双丑时去见小院,寅时回住处,夏侯赋说他只在小院里待了很短的时间,便拂袖而去,那剩下的一个多时辰里,没有回房的聂双,去了哪里?是否去找了某个“知己”?是否被提点过如何“布局”?她最初就是想要自杀吗?还是原本只心灰意冷的,却在某些有心撩拨煽动后,起了死也要拖着你一起死的恨意?
春谨然不敢深想。
因为他没有任何证据,既说服不了别人,也解脱不了自己。
寅时已过,东方泛白。
破晓。
第61章 夏侯山庄(二十二)
谜案解开了,黑夜过去了,尘埃落定了,借着清晨的第一缕光,也该办正事了。
五月十五,宜嫁娶,忌开光。
然而整个正厅里都没有人动。虽然宾客们心照不宣,迎亲队伍再不出门去接新娘子就赶不上吉时了,可直觉告诉他们,折腾了一夜的事情还没完。就像关门时留下的一道缝,躲藏时露出的半条尾巴,存在感许是极微弱,却仍无法假装它们不存在,所以大家都静静等着,等着看它们被如何捡起。
起初春谨然对此毫无察觉,他仍沉浸在聂双事件的情绪里,整个人被浓重的灰暗感包裹着,难以自拔。直到夏侯正南提醒他可以下去休息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还站在正厅中央,之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很是突兀,所以他连忙退到一侧,越过坐着的不知道哪家掌门,躲进了站着的各家弟子之中。
周围的人多了,肩膀碰着肩膀衣襟擦着衣襟的,倒让那些压抑的情绪跑了大半,春谨然也是这时才发现了气氛的微妙。结果心中疑惑刚起,就见靳夫人缓缓起身,向夏侯正南施了一礼。
“庄主,”靳夫人神情平静,然而声音里的恳切却让听者无不动容,“这话我本不当讲,但可怜天下父母心……”
春谨然恍然大悟。
众宾客也暗暗屏息,等着看这场由杀人布局案引起的后续,究竟会有多大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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