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沉重的,几乎把他压垮的悲哀。
一方面他在那边十分感性的想着为什么是我呢?为什么非得我不可呢?我对命运的捉弄已经默不作声了一次,难道还要忍气吞声第二次?另一方面他用他发达的右脑飞快的计算要交出多少钱算完,门外有十一个人,每个人保守估计五百八,加起来总共六千三百八十,还不算之后可能来的人。
陈一霖垂下眼睑看着脸盆里的自己,那水面被搅的支离破碎,他的脸也是支离破碎的,那水中是另一个世界。他井水不犯河水的两个思维猛地撞到了一块儿,那怨恨不甘的一面瞬间吞噬了所有的理智,他猛地俯身,和水中的自己对了个鼻尖,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他听见耳内有个声音对他说:他是谁?
他不是人,他不是陈一霖,他什么都不是。
只有什么都不是的人才能救他。
陈一霖抓过毛巾擦干了脸,顺手把水果刀揣到袖子里,他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根本没人发觉。
陈一霖一出来,翘首以盼的众人立马高兴坏了,那中年妇女说:“我也不难为你,爽快点,给你去个零头,五百八。”
多宽宏大量的人呀。
陈一霖直直的盯着她的眼,微笑着说了声谢谢,然后上前一步,从袖子里抽出了雪白的水果刀。
外面的人一阵尖叫,陈一霖头也不回,兔起鹘落间就把拉门给反锁了,他奶奶在那儿使劲的拍着玻璃门,他全当没听见。
老大爷颤着声说:“小霖,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大家都好商量,年轻人有的是前途,别冲动……”
那六岁的小瘦猴一下子躲到他妈的怀里,中年妇女吊着嗓子一阵尖叫,陈一霖皱了皱眉,心说叫的真难听,像鸭子叫似的。
他听他们嚎了半天,忽然举起另一只手,手指放在唇边轻“嘘”了一声,众人立马噤若寒蝉的看着他。
陈一霖在他们的眼中看见了自己:面色红润,眼角带笑,简直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他说:“静一静,我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听大家嚎丧的。况且也没人死啊,省点力气待会儿嚎吧。”
他滴溜溜的转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抖,最后落在那老大爷身上,他身子抖得像秋天的树叶似的,陈一霖皱了皱眉,他闻到一股热腾腾的尿骚味,那老大爷居然吓得shī_jìn了。
老大爷却浑然不觉:“小霖,你千万别冲动,你你要冷静啊……”
陈一霖:“我很冷静,如果我不冷静的话,刀就不会对着我自己,而是对着你们了。
坦白了说,我没钱,我也不敢对你们动手,虽然你们都七老八十没几年花头了,可我还是怕,万一你们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根本赔不起。
可是我敢对我自己下手,我还年轻,我能做主自己的命,我敢血溅当场,反正不是花我的钱。”
他低低地笑着:“你们敢么?”
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一阵锋芒在背的目光,他皱着眉转过头去,不偏不倚和苏峻平撞了个正着。
☆、第十八章
那一眼如同当头一棒,陈一霖被吹起来的勇气一下子被戳破,他当时脑中一片空白,还是脖子上的刺痛拉回了他的理智。
刚刚手抖得太厉害,把脖子划破了。
那点血丝引得人们又是一阵尖叫,陈一霖把头转回来,大喊:“别过来!”
好像是说给那群老头老太们听的,苏峻平却奇迹般的停下了脚步。就在那瞬间,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楚却像心有灵犀一样,苏峻平停下了脚步。
他知道那句话就是说给他听的。
那群老不死的最多也就仗着传统美德倚老卖老,没想到碰到真正横的,那个抖得像筛糠一样的老头子终于发现自己出了丑,绛紫色的面孔一下子涨得通红:“算了……算了,你也不容易,我看这事儿就算了,我先回去了,小霖你……你不要冲动,冷静啊……”
他翻来覆去倒腾了这两个字,看众人都对他心不在焉的立马哆哆嗦嗦的迈着步子跑掉了。
有一就有二,那些剩余的老人们也相继离开,最后坚守的中年妇女也受不了,放了几句狠话就逃了。
他们是市井小民,市井小民也是良民,他们有欺负鳏寡孤独的胆子,但没有杀人的胆子。
陈一霖见最后一个人都彻底跑出了老远,一直提着那口气一下子松懈下来,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呼吸甚至还岔气剧烈咳嗽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爬过去,把反锁的门给开了。
他奶奶扑到他身上,哭得一塌糊涂,陈一霖嘴上敷衍着说不会的不会的我心中有数,低头看着自己到现在还发抖的手。
陈一霖愣愣的发着呆,忽的见眼皮子下出现一双脏兮兮的白球鞋。他浑身猛地一震,头低的更低了。
苏峻平都不肯看他一眼,径直走去拉起了奶奶,好声好气安慰她,还把那仍冒有热气的全家桶拿出来,又主动倒了杯水,好言相劝了许久,直到老人啜泣着睡着了,他才重新迈出大门。
陈一霖坐在门槛上,手指扣着水泥地,听见脚步声扣得更加用力,如果不是苏峻平及时捉住他的手,非出血不可。
苏峻平捏着他的手腕,湿哒哒的像是刚洗完没擦干似的,汗出得厉害。
“你他妈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这个书呆子。”
苏峻平语调平稳,不听内容真无法察觉有一丝生气的意思,陈一霖见他这样更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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