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实实,闪亮的钢精锅里逸出一阵阵香气。四下里,所有的叶尖都在兀自地滴着水珠,艳阳高照,直射在檐廊上。
他这才看到大叔脚上穿了双木屐。
哪找到的?
床底下,几乎忘了,怕弄一脚的泥,就穿上了。
很性感。
你也是。大叔回头看着,小路赤脚站在雨后干干净净的檐廊地板上,身上裹紧着白色的毛巾被。
这是最后一顿午饭了,算是老天赐的吧,下完了雨又是万里无云,我也好久没吃蘑菇了。
你保证都没毒的吗?
我拿我俩的生命担保。
嗬,这保险真够让人信服的。
呵呵,明天就要回去了,有什么感想吗?
想到这个,就什么都不敢想了。小路踏过泥巴,来到太阳灶旁边。
既能出世,又要能入世,这是佛陀教给我们的。世界不能逃避,要去面对,对立统一,哪一面都要去面对然后去解决。行了,可以出锅了。
男人掂起钢精锅,把热气腾腾的蘑菇分到洁白的盘子里。
看着蛮好。
先去刷牙,口感会更好。男人捏了捏那孩子的腮。
小路端了杯子回到木屋,男人已经坐在檐廊下等他了。桌椅都摆在了太阳下面,两盘蘑菇,一盆米饭。
米饭是怎么回事?
我带的大米,还是太阳灶的功劳。
不错,第一次发现米饭这么有情调,小路整整衣服,坐在他对面。
干杯。男人端起那杯河水,和他轻轻碰了一下。为最后一天假期。
哎,后天晚上,又能看到人间的万家灯火了,真不愿意去想。
怎么,不喜欢那种景象?
不喜欢,我总联想到无数厨房的油烟混在一起是多么恶心的味道。小路夹了一筷蘑菇,放在嘴里。
味道不错吧?
唔,春天又回来了。
饭罢洗过盘子,他看到大叔正蹲在檐廊上逗松鼠。
看那小家伙,吃东西像个孩子。男人目不转睛地望着三米开外的小眼睛,那东西像人一样坐在那里,双手捧在嘴边,警觉地望着他俩,地上一小把瓜子。
抽烟吗?男人亮出雪茄盒。
来一支。小路坐进他对面的木椅,看那男人脱掉木屐,把脚丫架在桌上。
狭长的银色打火机,锋利的蓝色火苗,将雪茄的断口均匀地舔着一圈,男人检查了一下烟草燃烧的程度,将那手指粗的优雅递给他。
不要往肺子里吸,不然会吐的。
这是常识,我当然懂。小路转了一下椅子,视线落在那双木屐上。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家没有拖鞋,是因为不喜欢那种感觉?
嗯,不舒服,我对拖鞋一直都是有障碍的,很小的时候,我就对拖鞋全无好感,看着大人们穿着拖鞋随随便便地穿越厅堂市井,走得脚上全都是土,再加上踢踏踢踏那声音,让人特别不舒服,况且拖鞋不论怎么穿,都很邋遢。我只穿过一次,那时还没上学前班,寄宿在外婆家,三室两厅,全是水泥红漆硬地,我妈就给我准备了一双拖鞋,样子忘得一干二净,记得我只穿了一个下午,就甩到一边去了,那种十趾顶到鞋外悬空的感觉很没有安全感,加上踢踏踢踏,真让我爱不起来,远不如布鞋舒坦。之后上学,自己家里也都是松木地板、羊毛地毯,赤脚或者穿袜子,踩上去都很放松,所以家里也没备着拖鞋,后来发现穿袜子走地毯磨损的厉害,索性袜子也不穿了。直到高中在外住宿,晚上去厕所和水房,我还是套一双布鞋,看着走廊里那些有汗臭味和胶皮味的脚踩着深蓝浅绿的拖鞋踢踏来踢踏去的,心里总是不太舒服,总觉着那东西像国骂一样,太粗糙太随意,不够检点。后来见过大酒店门前“着短裤与拖鞋者不许入内”的牌子之后,就更坚决了我的看法。再之后,但凡看到穿着拖鞋的司机、营业员、大夫,心理上就一概不爽。
我家也没拖鞋。小路长吐了一口烟,看着桌上那对脚丫。我对拖鞋的态度在大学毕业前有了点改变,那是因为一个教授临时代替给我们上了几个星期的课程,不到六十岁,但身板很结实,和你差不多,上起课来很有味道。每次上讲台,都要换下制服,免得沾上粉笔灰,而且脱下皮鞋,换一双非常有感觉的皮拖鞋,那做派,让大家很欣赏。后来有好事男生私下打听到那双拖鞋的价钱,顶我们二十个人脚上的鞋价,真是一分钱一分货。我那教授,天生一双肉脚板,袜子白的跟雪一样,踏入天价拖鞋,哎,叹为观止。从那时候起,我心里对拖鞋的档次与价值的认识就变了。虽然我家里现在也没一双拖鞋,我还是觉得束缚。再舒服,也束缚。
写作的人真是怪人啊,喜欢男人的脚丫,对拖鞋也有情结。
还说我,你不也有阴影。小路把雪茄叼上嘴。不和你扯了,我要好好利用这个下午写剧本。
写那个很赚钱?
每一集和我月薪差不多。对了,你工作的地方,到底在哪?
保密。
我又不会上班去找你。
不是为了躲你,是为了这样好玩。
八小时以外向我袒露真身,另一半时间故作神秘?
这样不好吗?
想看看叔工作时候的样子,穿西装吗?
当然,我还做过西装模特呢?
就你这身材?
男性杂志里的广告,坐在一把欧式的椅子里,看着镜头,很派头的样子。
倒是不难想象。谁物色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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