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哥眉开眼笑,“明儿,明儿就能给你安排。”
我心想,签了吧,签了吧。一个肾一千,和爹的命一个钱。
我落笔的时候,张哥说,“可不能毁约啊,要是毁约了,你还得给我们掏五百呢。”
我苦笑,“张哥,我哪儿还有五百啊。”
“哎你说你,合同拿好啊,到时候你可指望着这玩意儿管我们要钱呢。”
我点头,准备走了,张哥嘱咐我洗个澡,收拾干净些。我摆了摆手,把合同塞好了掖进了裤兜里。
往家骑车的时候,路过了水湾,我捏闸下了车,站在水湾的边上看那一波又一波的清水。里面的花全都败了,烂成了泥落在了水底,以前和豆芽六毛在里面摸鱼,后来又教海越游泳。我无意识的绕着河边走,踩着松软的泥土,想着这脚下的土是海越比完游泳晕过去的地方,我想着那时候脸色苍白的海越,现在突然觉得心惊,如果那个时候,海越的眼睛再也没睁开,我又会怎么样?
我回了家,没怎么吃东西,张哥跟我说少吃点儿,等开完刀再吃。我也不知道到底开完刀几天能好,晚上睡觉觉得浑浑噩噩的,脑子也想不清楚事儿。半夜海越爬了过来,钻进了我的被窝里面。我一开始迷糊,等自己抱着人下面开始有了反应之后,立刻又清楚了,猛的睁开眼睛,推人,“你怎么过来了?”
海越不说话,手搂着我的腰,用劲儿越来越大,自己的脸贴着我的胸膛。我干巴巴的咽了口唾沫,问,“做恶梦了?轻点儿,哥要被你勒的喘不上来气儿了。”
他低着头,问,“哥,爹怎么样了?”
我长出了口气,问,“你这是想爹了?”
“恩。”他说完脸又在我身上蹭了蹭。
我苦笑,想把俩人之间腾开点儿距离,我怕他发现了。我憋着气儿,说,“越越,你先松松手,哥喘不上气儿。”
海越说,“你先告诉我爹怎么样了。”
我说,“爹很好啊,好得不得了,不是还给你寄来那个卡带机了吗?”
海越说好。然后就松开了我,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我又闭上了眼睛,什么也没有想,明儿还要去割掉一个肾,我还是早休息的好。
心头还是惦记着这事儿,我醒来的时候,天也就擦亮,五点来钟。我刚想静悄的去洗漱,发现海越竟是坐在床头边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我。我被吓了一跳,看着海越的神情觉得浑身发毛,我朝他挥了挥手,问,“越越,你怎么了?”
海越声音平淡的很,说,“哥,你要去哪?”
我嘿嘿的笑了两声,“哥去上厕所,你怎么醒这么早?干嘛坐着?”我说完甩了甩睡觉压麻的手腕,想赶紧从这屋子里出去。
海越突然站了起来,大声地吼道,“海言,你到底要干什么去!”
我被他这么一嗓子给吼愣了,站在原地说不出来话。海越浑身被气得颤抖,手里拽着张纸。我看清了那张纸,知道是我昨儿签的合同。
“你要去卖肾?哥你疯了吗你要去卖肾!”
我还是傻笑,“嗨,就为了这事儿?没事儿,哥都不怕,你怕什么?”
海越哆嗦的凑过来,伸手狠狠的抓着我的胳膊,“哥,哥,算我求你了,真的算我求求你了,你别去卖肾,你别去卖,真的会出事儿的,真的会闹出人命的,算我求你了好吗,哥!”
我苦笑,问,“不就是个肾吗?你至于吗,哥有两个,你怕什么?”
海越还是拽着我的胳膊,“我求你了我真的求你了哥,别去卖,你是不是要我跪下来求你?我真的求你了,你别闹了好不好?”
“我怎么就是闹了?”我甩他的手甩不开,扭头看了看泛白的天空,心里急得快要炸了,“哥没学历,没经验,只能天天去搬箱子。哥累了,不想搬箱子了。你不缺钱,你哥我缺!随便卖点儿什么,就来这么多钱,你不想享受我还想,你有本事了,都管开我了?”
海越脸色煞白,他说,“海言,你们是想懵我多久?爹死了多久了,你们觉得我真的不知道?”
“你……你乱说什么?你干嘛咒爹!”我气反手推他,“你干嘛说爹死了!”
我不想让他说出爹没了。只要海越不知道爹已经没了,那爹就是还在。我买了东西可以说成爹买了,爹寄来的,我还能开口再叫出爹这个字。爹就好像真的没有走。就像娘说的,要是海越还没知道爹没死,那爹就没死。爹还没有坟。
他被我推得没站稳,一下跌坐在了床上,身子还在不停的哆嗦着。我看着心疼,跟快被锥子给砸的一样的疼。
刚想伸手去碰他,他一把推开我,两只眼睛瞪得浑圆,眼白夹杂着红色的血丝。我心里一阵的发寒,看着他不敢说话。
海越的声音打着哆嗦,他吸着气,道,“哥,你真当我是傻子?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扯谎了那么久,你以为我不知道娘每天早上往西边地上撒一泼酒?你以为我真不知道为啥爹一个电话都没来过?你以为你们瞒我瞒的很好?哥,你看我多自私,我啥都知道,我知道现在一家人就靠你养活着,我还心安理得的去上学,你看我多混!你看看我多混!”他拼命的拍着自己的胸膛,骂着自己是个混蛋。
我头疼的要命,心也快碎成了豆腐渣,我不觉得委屈,也不觉得我做这些有什么。我觉得现在就是要靠我撑着这个家,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海越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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