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得一屈膝跪了下来,求道:“师傅,张伟是太后嫡亲侄儿,太后这几日都急病了——国法固不可轻贷,还请师傅体谅朕担心太后的私心。”
万乘之君亲自上门下跪求情,陈太傅悚然动容——想起先帝托孤之重,当今信任之深,就算自己一世清名为人诟病,这份父子两代的知遇之恩无论如何不能不报,当即跪倒在地,将皇帝双手扶起来道:“老臣尽力而为!”。
有了陈太傅这一诺,皇甫骏和阿衡相视一笑,放下心来。当即又说了一番恭领太傅教诲,探讨如何振兴朝政,如何上下一心,饷银如何不许将帅克扣等语——总之敲钉转角,约定明日早朝时议定此策,这才拱手告辞。
陈太傅起身肃客,却提出想留下阿衡——皇甫骏这可慌了,连忙找借口,说他笔下来得,随侍自己惯了,诸事离不了他;何况他今天刚领了师傅教训,改日伤好了再听师傅的教导——总知怕他吃亏,再不肯把他留下。
(廿五)当朝大儒
阿衡却看出老人家神色中殷殷之意,开口道:“皇上请先回宫,不是还有张公公吗?我领完师傅的教导,即刻回去伺候!皇上请放宽心,不会耽误事的。”
手心虽疼得火烧火燎,但太傅眼中闪过的痛惜之意却触动了阿衡心中最温软的地方——和朱宁的利用之意不同,他对这老人家有一种同质相吸的信任,哪怕是责罚也是为了他好!
皇甫骏很是信服他,听他说到张永,才想起自己该去问问那边的情况——阿衡聪明能干,留下他跟太傅多谈一会儿,更有助于事情发展,也就不再坚持,由陈府两位下人护送回宫。
将皇帝送出府门,陈太傅吩咐人取玉肌凝雪膏来,亲手给阿衡抹到掌心,半晌问道:“恨不恨师傅?”
那缓慢的抚触传达着一种关怀和歉疚,阿衡摇了摇头,道:“不怪师傅——我在皇上身边,不能辅主上以正道,原也该打!”
陈太傅长叹一声,道:“我也知道这事怪不得你——龙性难驯,别说是你,就是我这作师傅的,也扳不过他的性子来。可是我受先帝宏恩,又不能不管——所以只能委屈你!你是怎么进宫见到皇上的?”
这是直言道歉了,阿衡心中一暖,将卖身为父亲治病,主人带他来京,被朱宁看上送入豹房伺候皇上的经历都细细说了。
陈太傅道:“果然是读书种子!虽然沦落为奴,但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一点是装也装不来的——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阿衡一惊,他当然不甘心终生为奴,可是如今才不过努力站稳脚跟的阶段而已,遂低下头道:“我就是个伺候人的奴才,皇上吩咐什么我就做什么?哪敢说自己有什么打算?”
陈太傅一皱眉,沉声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大学之道,所为何来?”
读书人开篇第一章就是“大学之道”,讲的是读书求学处事为人的道理,阿衡自幼就背过,当然不陌生,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欲明明德,以何为本?”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自天子以至于庶人,皆以修身为本!”
陈太傅点了点头,道:“你倒还记得读书人的本分!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你卖身为奴,反而机缘巧合,得到皇上宠爱!阿衡,如今你的一言一行,对天下人的影响比我这吏部尚书、数百朝臣都大得多,你知道么?”
阿衡吓了一跳,退后一步道:“我,我,”
陈太傅看着他道:“你和皇上的事我都听说了——知道我为什么非要打你么?除了打给皇上看,促他警醒之外,还有一点——我要看看他有多在乎你!”
阿衡一愣,陈太傅接着道:“当今皇上从十来岁就跟着我读书,他本性聪明,就是贪新忘旧,浅尝辄止,什么都好奇,玩过了就丢开——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让皇上留恋三个月以上!可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的上了心——不光宠你,遇见事你还能替他拿主意,是不是?”
阿衡没想到老人家眼光这样犀利——看来他方才跟皇帝之间的往来眼色都落在人家眼里了。阿衡一向自负聪明,连皇帝都对他言听计从,忽然被老太傅一语道破机关,登时满脸通红——老爷子可不象看起来那么颟邗切直啊!他将自己收入门下,这般恩威并施,自然也是要收服自己,好为他所用!好精明的老爷子!
陈太傅看他脸色瞬间变换,已猜到他起了戒备之心,叹了口气,看着他道:“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今皇帝这样宠你,想不想把你爹娘接到京里来?”
阿衡呆了一呆,摇摇头道:“以色侍人,朝不保夕,何必让我爹娘也来担惊受怕?”他说到这里,想起这位太傅是当朝吏部尚书,他既有意笼络自己,自家主人的事倒不妨问上一问!遂道:“师傅,我初来乍到,官场上的事也不大明白——我主人原是福州府学正,应召来吏部铨选,路上因遇上流贼暴乱,晚到京几天误了考期——这算是什么罪过?”
陈太傅道:“今年因为闹流贼,有十来名官员来京途中被耽搁,误了铨选之期,部里为此特地多开一科,容他们补考的。你主人没有参加么?”
阿衡道:“还有这事?可是我主人却因此入了狱,功名都被黜落了!”陈太傅一皱眉,道:“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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