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里守着的东西,某一天再拿出来看的时候,却发现它早已变了样。
而且...林起又为自己斟满一杯酒仰头喝下,林安身边聚拢了那么多的人,有刚才他看到的那个忠心持正的,也有那个他认为心定无谋的,这些人里,无论权臣大将,在他面前,俱是恭恭敬敬,满脸堆着小心的笑容,甚至还有些人就在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谄媚二字。而再看林安,亦是涂着带笑的脸谱,举着酒杯,一一妥帖应对。
那个与他血脉相连,曾握着他的手真诚而温柔地笑着的人,早已被权力规则打磨成了另一个形状,再不为他所熟识。
“哪里哪里。”
“林相过誉了。”
“我赵国中兴指日可待!”
“比之您,十不及一啊。”
所以说,长袖善舞,左右逢源,其实是多讨厌的词。
一场酒宴便索然无味起来。
他如今所在的时代,大抵是与现代文明相去甚远,不仅没有什么像样的歌舞,连所谓国宴珍馐也不过是一块方肉,几颗水果,让人一看便食欲全无。
也就这赵酒,烈焰神韵,凛冽肃杀,别有一番风韵。
编钟敲响,在喧哗的大殿中听不出曲调,空余烦乱破碎的音节。林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勉强应付着追随丞相的脚步前来祝贺的人,来者不拒地饮下一杯杯酒,再不看向林安那边。
他不愿与已沦为政客的林安打交道,而林安也是一副不认识他的样子,那便都把对方当做同朝为官的陌生人吧,如此最好。
只是事情总不尽如人料。
林起心情烦乱,也不知自己饮了多少酒,更不知道那场庆功宴是如何结束的。直到嘴里被喂进又凉又酸的醒酒汤,才挣扎着醒来。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竟看到林安正举着勺子坐在他旁边,霎时间酒醒了一半。
见他醒了,林安把手里的汤碗连带勺子一起放下,瓷器相撞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林...丞相——”
林起脑子搅成一团浆糊,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更想不起来问自己身在何处,只是干巴巴地叫了一声之后便不知道接些什么,只好把尾音拖得很长。
话音一落,鹅黄色的屋中便只有灯花噼啪的声响,再没了其他声音。
又过了许久,在林起马上又要阖上眼睛的时候,脸上突然传来的冰凉触感将他拉回现实。
“林起...”林安笑着伸手轻抚他的脸,“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总盼着你快些长大,但真看到你又有些怕了。”微凉的手指划过林起的眉骨、脸颊、唇角,“你怕是已经忘了我吧。”
林安拉过林起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捏了捏,继续自言自语着。
“想也是,你那时候才多大,怎么可能还记得呢...只是叔父只有你,你若忘记了,我该怎么办...”
“林季...”
林起眯着眼睛看向林安,听着他声音中掩饰不住的苦涩,张了张口,想告诉他自己还记得。但是酒劲上头,他只费力地吐出两个字,来不及看林安听到这话之后的表情,便支持不住,又睡了过去。
对于久别重逢的那个夜晚,林起事后再回想时,只有朦朦胧胧的记忆。
然而也并非全然忘记。那晚林起记得格外清楚的是,在他脸上流连的冰凉触感,和那时林安望向他的眼神。
既不同于小时候在偏僻小屋里的那个林季的温和,又不同于白天在朝堂上的那个林相的彬彬有礼。
而是温柔的,包容的,珍视的。
甚至,宠溺的。
林起还记得的是,那一晚,烛火将林安的轮廓涂上一层暖黄,他默默地看着那双眸子,灯火微晃时,心中一荡。?
☆、第七章
? “相爷,您...”
“本相无事,不是吩咐了噤声吗?”
隐约耳边有人在说话,林起睁开眼睛,看着陌生的房梁,呆了一会儿,而后猛地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抬头便看到林安正被一个下人扶着进来,脚步虚浮,一手还掐在腹上。
林安在桌旁雕红木的椅子上坐下后,见他起身,抬手挥退了那个下人。
“醒了,头疼吗?”
林起环顾了下四周,不答反问,“这里是相府?”
“嗯。”林安仍坐在椅子上,见林起皱眉,又说道:“你昨晚醉得厉害,我便把你接过来了。放心,没惊动别人。”
林起见心思被一语道破,颇觉尴尬,见林安一只手一直按在身上不曾拿下,咳了一声,然后似是不经意般问道:“你身体...还像以前那样不好?”
林安勾起唇,端起旁边热茶呷了一口,颇带无奈道:“无妨。只是昨夜饮了些酒,今晨泻过几次便无大碍了。”
“哦。”
林起见他这么爽快便承认了,一时不知该接什么。堂堂相国竟如此示弱人前,他心下略微惊讶,更有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有腹疾就别喝茶了。”
他穿鞋下床,走到林安旁边,拿走他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挑着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也不清楚,为什么昨天见面时互相还如同陌生人一般的两个人,今天相处起来气氛居然也能这般随意自在。
“好。”林安只是愣了一下,复又弯起眼睛笑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里满带宠溺,像是在看一个闹别扭的孩童。林起不满了,腹诽道,细目薄唇,眼藏精光,天生便是奸臣相,还笑,笑起来更像。
林安拉过他的右手包裹在两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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