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翼翼地探出一个手指稍作试探。
他记得第二次踏进那座小院的时候,秋风横扫梧桐遍地,清冷萧索中楚君殿下若遗世独立,素衣锦袍,坐在树下抚琴弹唱。那种腔调词句,虽哀婉缠绵,却和欢馆里头那种淫词豔曲终究不尽相同。婴宁听得出神,站在小院门口一动不动听完整支曲子。他还记得那时候楚君抬头对他展颜一笑,在满院秋景萧瑟中如沐春风,那人温润如玉,嗓音清凌似乐:“要试试吗?”
婴宁毕竟还是孩子心性,何况楚君的邀请太过温和诱人,小人儿站在门口有些怯生生地咬著下唇,眼睛已经在发亮,可是嘴里却不确定地问著:“可以吗?”婴宁还不知道,他瞪大眼时脸上流露出小小惊喜和娇怯的表情有多麽生动可爱。
楚君心头一软,声音更显和气,笑得温柔无比:“当然,我可以教你。”
婴宁还是很有天分的学生的,在“寻欢”的文艺课学习里,婴宁在琴棋书画方面虽然没有格外突出的方面,就连最拿手的古琴,弹得也不如鱼宁顺畅。可是到底是有过功底的人,婴宁放下手里的衣物,蹭到楚君殿下身边,手指轻拨,一曲弦乐便自指间流淌而出。已经久未抚琴,开始的时候略微有些生疏,直到後面渐渐流畅,音符跳动,丝丝缕缕不绝於耳。
先是婉转流畅,轻快明朗,好似少年男女两小无猜的情意,相互追逐著扑蝶嬉戏,欢声笑语里是满满的柔情蜜意。而後乐音渐渐转沈,如水流奔泻却被峰峦所阻逡梭不前的无奈,又如柳暗花明却发现前途仍旧是穷途末路的绝望。婴宁许是想到了司徒多番的喜怒无常,想到他重重的残忍无情,心头如有乌云遮盖,连带乐音也透著几分凄凉……其中间或有些许高昂的音调拨云而出,但随即便碎落在流泻的乐音中,一如心口碎裂的啁哳喑哑。桃花树下的耳鬓厮磨,淮水之畔的水乳交融,那枝被簪入发髻的桃枝在记忆里鲜亮如昔。可是之後接踵而来的冷情暴虐,进入王府後的种种折磨困苦,终於化为心底不足为外人道的不甘……最後,乐音渐趋於轻徐舒缓,那是痛到极处後无声的释然,就像牛郎织女银河相隔却为一年一会等待千秋万载而毫无怨尤的守侯,更像一缕萦绕在心头淡淡的回忆和思念,星星点点,不绝如缕。
婴宁心口抑郁,信手弹拨之下,竟是心中暗藏已久的嫋嫋情思。
待到一曲终了,楚君殿下面露讶异之色,笑道:“我还大言不惭地说要教你,恐怕你弹得比我还要好得多了。”
婴宁面色一红,不好意思地谦辞。
阳光照耀下的午後,清俊绝伦的男人仰著脸,颇有些落寞和孤独,对他说:“婴宁,以後有机会,多来洛桐院陪陪我吧。”那眼底的忧伤,满得似乎要溢出来。
那次以後,婴宁每次来洛桐院,楚君总会留下自己,或是闲谈两句琴艺,或是煮一壶清茶请他一道喝一杯,又或是下一盘棋。那小小的一座洛桐院,承载著满满的诱惑和温暖,婴宁一到这个地方,听著那人低缓轻柔的语调,就莫名觉得舒心惬意。好像身体的疲累,心底的污浊,都能被这一方小院清雅男子洗濯殆尽。
婴宁甚至觉得,如果能这样一直下去,就算要老死在浣衣间,对他来讲也已足够。可惜这样的日子并不能如意想中一般长长久久。
第二年的春天,万物复苏的季节,府中春花初绽的时候,也预示著婴宁在王府呆满了将近一个年头。
婴宁刚推开洛桐院大门的时候,就觉得有些不对,院子里少了抚琴煮茶的人。把手里捧著的干净衣物放到石桌上,婴宁习惯性地四下搜索楚君殿下的身影──那个总是喜欢坐在小院里谈笑煮茶的男人,此刻却不在这里。
屋内响起杯盏落地的声音,婴宁无暇多想,加快脚步小跑进了内室。
房间里的光线明显较院子外面暗了许多,楚君殿下正倒在桌子旁边,气喘吁吁地撑著桌边的圆凳想要坐起来。婴宁紧张地上前扶他起来,惊觉他的虚弱和无力,双唇也泛著一股不寻常的灰白色。托著他让他坐到椅子上,婴宁有些担心地看著他,问道:“殿下是病了了吗?奴才这就命人去请御医。”
说著急急要走,却不想楚君殿下却拉住了他。那十指软绵绵的没有什麽力气,可是扣在婴宁手臂上,却坚定无比,自有一股安定人心的魔力。“别……不用了,我自己上过药,没什麽大碍……”只说了两句话,楚君却像耗尽力气一般,抓著婴宁的手臂,道:“麻烦你……扶我到床上去……”
婴宁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将摇摇欲坠的男人扶回床上去躺好。
伸手到床边的脸盆里拧了毛巾,想替楚君擦干额上的冷汗,刚刚凑近一些,却看到楚君殿下似乎是不自在地拉紧衣袍,向里缩了缩身子避开他的手。婴宁伸出去的手僵在空中,眼角余光瞥见楚君殿下裸露的颈侧肌肤上,几多暗色红梅妖娆绽放。婴宁是看惯欢场生活的人,对这种欢爱痕迹再熟悉不过,一时间愣在了当场。
楚君殿下在最初的微微失态後,愣住一会,而後觉得有些好笑似的,坐正身体,背靠在床头,缓声道:“吓著你了吧,你也知道,我是……服侍王爷的人,昨夜王爷在这留宿了。”他讲得那麽风轻云淡,语调就跟他平时在讲晚上吃些什麽,下一步棋怎麽走一样稀松平常。
其实早就知道,楚君殿下是司徒王爷的男侍,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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