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舀了些烧热的水进盆里,加了些冷水后以手试了试水温,觉得不烫人后才端进房里,霍君殊已坐在床榻拿着书边看边等着他了。
说来当初随口说出练练手的话,至今每晚在霍君殊睡前为他烧水暖脚居然也成了习惯。兴许是体质虚寒,霍君殊手脚少有暖热的时候,天一冷就更别说了,总是冻得像块冰,将手揣在袖里又穿着厚靴也无用。岳峰不懂说漂亮话,对此虽是默不作声,但为霍君殊烧水暖脚的活儿却也默默地做了,见霍君殊喜欢,甚至几次揉着揉着便舒服地打起了盹,他也就这么做着到现在了。
霍君殊见岳峰进了房,便放下喝到一半的凉草茶,前一刻还在看的书也给丢到一边,起身坐上了床榻,不仅嘴角是弯的,身也一弯便要脱了那双厚毛靴子,可见他打从心里地盼着;有次哪怕困到眼皮都撑不开了也不愿就寝,执拗似地坐在塌上等,可他人也不恼,反倒见了岳峰为他赶忙烧水准备的模样乐在其中。就像现在一个儿样。
岳峰见此,只是放下水盆一面道,「别,让我来吧。」
「听你的。」霍君殊撩起下摆,笑得美滋滋地。这是霍君殊每晚的此时一贯不变的表情。
岳峰熟练地卷起他那宽且长的衣袖,显然已习于这身富公子装束少不了的宽大衣袖。在霍君殊拿到这身特别订制的华服又亲自为他穿上最外层的衣袍时,他就知道自己得去习惯这身,甚至要当成是长在身上的东西。若不是近来连日的雪使人寸步难行,他穿着这身出门定是会招人眼光的,村里的人就更不待提了。习惯这身华服简单,可要将他人的眼光视于无物却不是说做就做得到的。
或许是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眉头微微一蹙,这也没让心思全在岳峰身上的人漏看。
岳峰到霍家以来,就算几件华服上身,可还是执着似地当个认份的下人,也真将他那些个琐事也大都捡了去做,把他照顾得妥妥贴贴,而他偏偏就是那种哪怕岳峰为他做些小事儿都当做是种疼宠而欣喜万分的人,就算不当岳峰是下人却也被这么好好儿地服侍上了瘾,不自觉地全由着岳峰去了。
说来这样的人自是从未主动开口向他要求些什么,唯一称得上的,便是和他那住了大半辈子的家有关。不管是方来时希望能回去收拾家当也好,想返家洒扫,不至于荒废那屋子也好,别说岳峰打从将会生黑脂水的田给围了后便明显有事揣在心里,那大半心思绕着生养他的家转霍君殊又岂会不知。
「怎么着?瞧你的样子,有心事?」霍君殊轻声试探,就怕岳峰以为是自己服侍不够周全而紧张了。
岳峰闻言是不由地压低了头,自觉有些欲盖弥彰,才一手佯装在盆里添些热水,心里踌躇着该如何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是天冷,整个人都钝了。」
霍君殊倒不意外,倒是岳峰什么事都往心里搁不知是因为顾忌自己是主子,还是向来如此,霍君殊只觉不好受,好似不管待他再如何好,主子依旧只会是主子,若是他不提便什么也不说,可即便是提了,也只管对他绕着圈子说话。霍君殊不着痕迹地叹了声,其中尽是无奈。
「我知道围了你那块田是我让你犯了难。」霍君殊没将他那见不得光的心眼儿吐实,只捡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道,「我要是独独待那些对你好的村妇特别,霍家又该拿什么去管其它的佃户?说句不中听的,她们会不会食髓知味,拿其它的事儿索求也让我犯难,这谁也保不齐的不是?」
「岳峰明白。」岳峰这话接得自然,连揉按着霍君殊双脚的手都没半分停顿,像是正因深谙此理,才将这些往肚里吞一般。
霍君殊听着,好像他这一问是多此一举了。可心里不禁觉得岳峰愈是什么也不多提,温顺过了头的性子愈是会惹得他犯着急,心想自个儿定是被人唱反调惯了,不然就是他脑后不知何时生了根粗大的反骨。
「我怎会不知道你一颗心是挂在哪儿?」霍君殊索性直白地说了,「所以我也早差人去打理你那房子和脂水田,清了雪还让田加了顶不被雪给埋了,还能有什么放不下心的?」
岳峰一惊地抬头,将霍君殊一脸被冷落而不甘不愿的脸看进了眼里,心头竟会因此起了震荡。
霍君殊手里把玩着香袋一面自顾自地说,「可我就想想,你若要是说你的那些婶婆们吧,所以我也吩咐了人只要将那顶给盖好就是,别刻意收拾干净,硬是落了些废木头散在那儿,谁家欠柴火就去捡着用呗,反正她们看来就不是什么老实巴交的,怎会拘泥这是捡还是偷,这下总该不会有人在心里偷偷怨着我掐断了她们的生机了吧?之后我又想到那红儿……」
听至此,岳峰是什么也禁不住了,几天来压着他的大石这全在这几句话中消失无踪,抬起单臂擦着眼,只因他管不住眼里直泛酸,全身打抖不停重复道着,「这些就够了……岳峰谢过少爷,谢过少爷……」
岳峰是以臂遮了大半的脸,可霍君殊却彷佛从其中见到些水光,那因他而起的水光。水光落到了他的心里,滑到了深处,然后怦然跳动,连脸都像是此时浸在热水中的脚,泛起了片片的红。说是体质偏寒,可此时的红润气色看来却不像如此,整个人暖哄哄地,对霍君殊而言,岳峰似乎比房里那口炉子还有用。
霍君殊不自禁地朝岳峰伸手,想让人放下手,好好地让他看着,却在岳峰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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