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觉周思作不在之後夜变得出奇的漫长时,便也同意了那个人的要求。
“我怕自己会杀了你。”在男人提出朝朝暮暮乃至长相厮守的时候,自己告诉他了这个秘密。很奇怪,在他告诫孟蓝光的时候用不来认真的口气,只会阐述这件事的严重性。
孟蓝光当时稍微有些犹豫。这让他想起周思作对他奋不顾身生死交予的那些光景。
“我会买点安眠药搁在家里。”直到他想出办法,才露出兴奋的表情。
然後他陪男人出去购物。本来两人是并肩地在走,不知怎麽的,他就落在了後头。让对方只好停下来等他,疑惑地冲他打趣。引导他放松心情。其实孟蓝光挺好的,除了有些娇生惯养,有时候莫名其妙,其他的都属於贤妻良母型。
但是他就是感到不对劲。大概自己已经习惯了周思作在身边。听惯了他的粗言。对於孟蓝光说的话,做的事,要麽感到不足要麽觉得过了。这让他发现自己原来是那麽念旧而挑剔的人。
在床上和男人纠缠的时候,有种已经走出周思作这个阴霾的幻觉。而激情过後,又觉得世界是那麽空。
有时候孟蓝光洗澡偶尔弄得很大的水声,走在前面瘦削的背影,都让他的心与有著周思作的记忆相交错。严重的时候,寒冬腊月里姗姗落迟的树叶,也让他就地取材想起与那个人的过往。以致孟蓝光在自己失神的时候露出的奇怪的目光,以及贴上来的哀怨的撒娇,也是与周思作如出一辙又变得一点都不像令他宽心的同时忍不住懊恼。
不时会有人上门来指责他的忘恩负义,也有人跑来谩骂,孟蓝光的水性杨花。他们都是在不同领域极度出色的人。皮相以及身份。有时候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要和这个男人同度余生,在无休止的骚扰中。无疑,比起周思作,孟蓝光的确更有用,不仅在生意上能给他带来帮助,还能在床上钩动足以毁灭一切的天雷地火。让他一劳永逸,名利双收。但是他从得不到真正的快乐,找不到内心深处替他解除抑郁的悸动。
同时,他手下的人也变得十分保守。在他们眼里,自己不再有信义。魏祺明看他的眼神,充满敌意,他总爱对他说:我会让周思作回来的。一定。这让他无言以对,不知道是虚伪地支持还是真诚地否定。因为他知道,有很多因素让这件事并不可行。而蒋礼谦去了东正,他没有挽留。棋子的去向他始终能够掌控。安迪也来过,扬言会让自己把曾经的彻底交出。他不置可否,也不担心,因为他了解,周思作的爱只给了他一个,也只会给他一个。让他有些瓜葛的是,徐广龙偶尔对他泄露出的杀气。
不知不觉,春天已经到来了。他再也不用在孟蓝光烦人的念叨里,穿上他为自己织的冬衣。现在他已经变得,需要频繁的做爱和抽烟醺酒,在生活的质量上奢侈,夜里新奇的外遇来愉悦自己。孟蓝光开始和他吵架,不复从前的知书达理。过後又对他百依百顺,贱得很。这让他感到厌倦,有时干脆是讨厌。但两人出於利益始终控制著不那麽神速地走到终点。
今晚是个雷雨之夜。男人参加某个派对去了。剩他一个人在家里呆著。
其实这完全不算家。只是个偷情的根据地。他似乎在等著某个人前来捉奸。
很好笑,是不是?
他所过的日子,努力让它们成为另一个人的意义。
今晚他没有开灯。这样的黑暗足以招魂。他心中的那个人似乎已经死去,在这样的木然中偶尔会惊觉自己的残忍。
他不记得自己什麽时候打开了音乐的,不会没有阳光。家里只有这张碟子。这让他想起周思作在床上说爱他的样子。记忆好像胎记,清晰在每寸皮肤里。
他闭上眼睛。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抽得两眼发黑喉咙发痛还是不得缓解。心里钝痛不已。
窗户外电闪雷鸣。好像整个国度陷入了战火里。有东西在入侵,在分离,在消失。一如他的心境。
然後在模糊中,再现了那个谎言的真实。他看见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在走廊上停住脚步。周思作抓住他:老大,怎麽了不走了?男人还是不动。那个人问他:你是想我陪你死,还是要我去死?他说,我不懂。然後,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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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下了多大的决心。将那个对自己亦步亦趋的人狠狠舍弃。
他看见男人掏出了枪,对著周思作。而周思作手上的枪,却摔在了地上。
枪响。那个人倒在地上,怔怔地,伤口的血大片大片地开始流淌。他仿若没有知觉。表情仍是在单纯地疑惑。
“回来,我给你一切。”男人收枪,对他轻轻地承诺。那个人笑了,没有反驳。抬起头时,已是解脱。
自己怎麽可以这麽残忍呢?怎麽可以?他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是错了?还是对了?也许答案只有他能定夺,所以才能做足把那人推开的动作。
是麽?
卫龙汉捂住脸。烟,掉出指间。
而卫龙汉扣心自问的此时此刻,周思作亦企图把清醒撕成碎片。
他剧烈地翻滚在床上,似乎身上有著无形的束缚。
一道闪电劈下,照出滚落在地的男人的脸,青白交加的皮肤上布满抽搐著的痛苦。
为什麽要骗我,为什麽骗我,周思作你要骗自己到什麽时候?!
今晚,这个在血淋漓中开始的谎言是否就要在血淋漓中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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