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他的算计却步步落于人后,早被封郁看穿识透。
封琰咬牙切齿,瞪眼说:“我看你平日性子散漫,原来也想要玲珑心么?”
封郁却话锋一转,答非所问道:“琰世子一心向往玲珑,可曾想过,它为何被父尊起名为‘玲珑心’?”
“自然是因为它的模样长得玲珑剔透了!”
封郁啧啧摇头,说道:“这话只讲对了一半,之所以取名‘玲珑心’,还因那圆球中央有一点绯色纤心,正是在它的映照之下,玲珑心才该是粉红如花的色泽。一旦失却了这点绯心,玲珑心便只是玲珑,外观看来也不过是透明水珠的模样。琰世子不妨回想一下,适才被你握在手中、塞进我家夫人嘴里的,究竟是玲珑,还是玲珑心?”
诘问之下,封琰哑口无言。他原本以为是夭月的魔魂玷污了玲珑心的纯净,这才让它更改了颜色。却不想直到最后,自己手里的家伙竟还是个残缺的物件。
“那点绯心呢?”涟丞站在一边,始终是隔岸观火的玩味神态,这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抢白道:“难道还遗失在凡间?”
封郁眼色温润,缓缓说道:“绯心一点,是玄妙天机不可妄破。今日它劫数已尽,不妨由我亲口道破——我家夫人,东海莲公主正是这玲珑真心。”
“一派胡言!定是你黔驴技穷只能虚张声势!玲珑心是我天家圣物,怎可能转世为人?”
“呵,你若不信,不如上殿去面见父尊,亲口问问他老人家如何?”封郁促狭大笑。
“父尊?”封琰拧起眉头心中隐隐不详,忽一垂眼,竟看见瑶池面儿上泛起层层涟漪。水花牵荡无风自动,仿佛有水下巨兽骚动着。
他慌忙伸手指着池面,大声喝道:“放箭放箭!池子里有人!”
花廊九曲十八弯,尽被广阔的瑶池包夹着。瑶池深浅不一,最浅之处不过水漫脚踝。借着透水而入的阳光,池底一目了然,让人不由放松了戒心。封琰也正是因此大意了,竟忘了池中还有许多水流幽深的地方,正是伏兵藏箭的良穴。
水底影影绰绰,前后左右皆是可疑,封琰慌乱间分辨不清水下的状况,只得对着池面的水痕捕风捉影。他随手胡点,千余发银箭便也依循着他手指的方位射入水中。忙活了一通,却也没瞧见水里翻腾起血花来。
封郁失声大笑,悠悠然问道:“父尊派我来请你,也不过是去喝杯茶唠唠家常罢了,你又何苦这样惊慌不迭的?”
封琰附和着干笑几声,自觉有些疑神疑鬼。封郁只凭三言两语,屡次将他逼得露怯。他面上犹是笑着,心中早已火冒三丈,这时见着封郁还是气定神闲的模样,不由恨恨切齿说:“任是你如何舌灿莲花,终归是寡不敌众。东炀老子重病在床,这会儿恐怕早已烧成灰灰了!你又叫我同谁去喝茶?”
他话音刚落,不远处汹汹焚烧的烈焰骤然熄灭。火势一撤,蔽日浓烟也缓缓消散了开。只见黎明晴空之间,九重天的大小宫殿皆是完好无损。琉璃飞檐,连亘朱墙,颜色鲜亮依旧,连一丝熏烧烤焦的痕迹也无。
封琰眼睁睁看着,不禁瞠目结舌。
只听巍巍高空百里传音,降下一声威严浑厚的怒斥:“大胆逆子!你可知罪?”
第一二七节 烽火长屠 死生契阔(4)
从天而降的怒喝,让封琰不由打了一记寒颤。
只听封郁嗤笑一声,揶揄道:“琰哥你看,父尊天颜大怒,这可如何是好?”
“你小子!”封琰额上青筋暴跳,圆睁着眼怒瞪向封郁。
盛夏旭日,阳炎如火,七彩瑶池上水汽蒸腾。封郁的面容掩映在朦胧间,神色模糊不清,唯独一双眼眸逼视而来,一如当年的犀利,震慑得封琰仓皇移开了眼。
昔日九皇子东炀称帝为尊,九重天庭依着他的喜好,先后改建了数百处。
东炀自诩是翩翩君子,不喜繁华流奢,独独钟情于各色娴雅小景。于是在他的归置下,九重天随处可见淙泉清流,翠竹幽径。
这样的景致寻常无奇,封琰每每站在云端俯瞰时,总是嗤之以鼻。
偶有一日他百无聊赖探头一瞥,恰恰瞧见个白衣束辫的少年抱琴走过。小小的人儿弱不禁风,脚步却异常沉着。察觉到封琰的视线,白衣少年抬眼回望,稚嫩的眼眸一瞬不瞬直盯着他。两厢对视刹那,封琰竟不自觉错开了目光。
那时封郁年方五百,刚从仙府洞天修行归来。孩童年纪,已隐隐有了君临天下的王者之气。
年华流逝,九重天的竹影,将封郁的身形衬得愈发挺拔。由他途经之处,平凡不过的竹景也有了别样的韵味。所谓君子两相称,大抵就是这样的意境。人人称羡他温静沉敛,封琰却只冷眼旁观着,心底悻悻暗笑。
——待有一日,我焚烬九天,这玉茗真君子又要何去何从?
烧尽吧!他称帝那日,定要重建一个崭新的九重天,好叫那人再无容身之处!
封琰筹谋计划多年,碍于封郁预卜先知的卦术,只得久久蛰伏着。不想有一日封郁竟为了个女子,豁出性命生生吃下了数百道天雷。他神元大失,再掐算不得卦相了,封琰也终究等来了一举起事的机会。
三更夜前,封琰的上万亲信精兵肩扛柴草手提火弓,偷偷从南大门登入九重天。天庭深处大小府院众星拱月,将掌世天帝的寝殿环抱中央。原本戒备森严的宫闱,由封琰层层打点,这一夜的守备格外松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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