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开了口:“我是温博文的妈妈。”
杜燃脸上带了点惊讶,心里默默蹦出来俩字:果然。
他一脸踏实诚恳地点点头打了个招呼:“阿姨好。阿姨您找我有事?”
这时候两个单肩背着包的同班同学路过这儿:“燃哥,你亲戚啊?这大半年没见的,一会儿最后打一场篮球去呗。”
杜燃的脸上泛出一点尴尬,含糊带过之后依旧保持着一脸诚恳对温妈妈说:“阿姨我们下楼找个空教室或者咖啡馆说吧。”
两人到了学院综合楼一层的咖啡馆里,杜燃左右环视一圈发现基本没有认识的人——现在是大四的毕业季,还悠闲地有心思过来泡咖啡馆的基本上都是学弟学妹。
胡乱点完一壶茶之后杜燃还正在想如何措辞,对面那中年女人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们的事情。”
杜燃觉得这事情有些棘手。
一则他和温博文的关系还没挑破,二则即使挑破了他也没做好那么快就见家长的准备。但是生活经常能给你出其不意的惊吓。就像一场场没通知就进行的考试,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一向喜欢主动掌握谈话节奏的杜燃此时只是沉默,双手手攥紧了搭在桌子边缘上,显出几分筋骨。
“我们也不是不开明的人。”那中年女人似乎为了缓和气氛笑了一下,显得很善良,“其实也很感谢你这几年对小温的照看。不管你的出发点是什么,这一点上其实叔叔阿姨是感谢你的。”
杜燃攥紧的手松了松,现在气氛倒是不像刚刚那么沉闷,但是依旧觉得无话可说。
□□在和撒切尔夫人谈判关于香港回归问题的时候,一开始就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话:“主权问题不是个可以谈判的问题。”
而温博文的妈妈看似温和的表情里似乎也藏着一句话:温博文的终生大事问题不是一个可以谈判的问题。
杜燃其实熟悉这种家长,本身是中高级知识分子,对于社会上一些所谓边缘化的现象不乏旁观者的宽容和兴趣,然而一旦自己的子女作出了与此相关的事情,这些家长的反应不会比打断孩子的腿好多少。
杜燃点了点头,清了一下嗓子,服务员敲开包间的门上了一壶茶。他半站起身来拿起壶倒进了两人的杯子,手臂平稳,不带任何颤抖。茶七酒八,七分满的杯子里一泓清亮的茶水递到温妈妈面前,温妈妈脸上的微笑更加明显了一点。
甚至他们刚刚进来的时候,杜燃还记得先半步进去给温博文的妈妈拉开了椅子。
不过他杜燃可不是撒切尔,就算谈判没有取得理想成果,他也不会走半路崴了脚。如果说细节能够体现一个人的修养,杜燃的功夫可以算是到了家了。再者说,杜燃自己心里隐隐约约觉得温博文和他的关系问题和香港主权问题还是有挺大区别的,只是他暂时分辨不清楚这个区别究竟是指他认为温博文天然地应该属于他,还是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
此时温妈妈看向杜燃的表情甚至带上了一点欣赏。但也只不过是欣赏而已。
杜燃喝了口茶,温热的茶水在嘴里打了个圈,一时想不起怎么接这个茬。如果说“不客气”吧,总觉得哪里不对。而且万一下一句温妈妈回个“这么久也麻烦你了,我们家孩子自己会照顾自己”,那就彻底的成了好朋友模式,掰都掰不回来。
如果说”应该的”,也就坐实了温妈妈之前那句“我知道你们的事情。”
“我知道杜燃你不是个坏孩子,这就是我为什么到现在才找你们的原因。”对面的人手搭在提包拉链上,似乎也斟酌着字句。脸上的表情也由微笑转向了严肃。
“你们已经本科毕业了,即使我知道你们都有经济独立的能力,难道你们真的不想结婚生子了吗?阿姨说了,阿姨不是个不开明的人,但是父母无论如何都希望你们幸福快乐,有一个正常人平稳的生活。我相信你的父母心情和我一样。”
茶香散在包间里,滚烫的茶水渐渐变得温乎起来,也不知道多久之后两人的杯子会变得完全冰冷。
杜燃的眼神表示自己在听。
“过日子不是像你想的一样简单。”温妈妈慢慢地说,“两个人在一起会有波折和厌倦,基本上所有的调查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同性生活的稳定性和幸福度都低于正常家庭。你想想,之后你们要是起了冲突,连个结婚证或者作为维系的孩子都没有,不管你信不信,这样的生活稳定程度都是很低的。”
“我会让着他的。”杜燃觉得嗓子很干涩,说了一句话,音调有点哑。
“一年可以让,十年呢。十年可以让,一辈子呢。况且很多事情不是你们两坚持就能解决的事情,社会的歧视,没有血缘意义上下一代的缺憾,真正遇到这些复杂矛盾的时候,背负起来是很累的。”
咖啡厅的音乐轻盈而舒缓,踏着欢乐的节奏缓缓流过这个气氛沉重的包间。
“你能保证给小温一个稳定而幸福的家吗?你能保证你的父母会接受你们吗?——阿姨也不想让你一个年轻人无缘无故背负这些压力。”
保养得当的手指拉开了提包的拉链,一个信封被温妈妈从包里拿出来放在了桌子上,修剪整齐的指甲扣在信封上,沿着光滑的石头桌面滑了过来。
“密码是小温的生日,存折里是一百万。就当给阿姨一个作为母亲的安心。”
杜燃的表情似乎觉得看到了一场并不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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