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诈胡说,一登基再把他偷偷杀了,是很惨的事。
公孙少微给秦颢当了三年老师,秦颢单纯,什么都不必说他便可知秦颢的心事,凡事都依小皇帝,看他不喜欢待在宫里,大兴土木修了野良御苑。秦颢欢喜得不得了,搬去了野良御苑的风露院,一甩手再不理朝政。
秦颢若是干了什么荒淫无道天理不容的事也好办,可他只是在风露院中闷头作画。麟趾馆藏了一套王都十三景图轴,倒不是哪位画师的心血之作,是皇帝亲自画出的精妙景色。秦颢若是画师,必独得天下五分才气,丹崖玉树、苍山云壑、龙潭秋瀑,槐荫唤雏、蓼龟出水、双猫窥鱼……无论风物花鸟,画中春秋一一神韵特秀,远视春去花还在,近观人来鸟不惊。
秦颢唯一未听公孙少微的一件事,便是娶了比他大十岁的皇后宋婵。不是宋婵太美——谁都没秦颢眼中的少微哥哥美,只是秦颢听烦了大臣们的唠叨,嫁娶的大事对十五的孩子而言如同儿戏,宋婵待他如同姐姐一样好,又有才学。秦颢是单纯的孩子,只是觉得娶了宋婵一可以辅佐朝政,二可以说说心事,娶了也十分划得来。
宋婵是先后的外甥女,长得自然是不丑的。秦颢六七岁时常被陪母亲进宫的宋婵抱在怀里吃糕点,或躺在宋婵膝上数星星,宋婵长得温和亲切,人大度说话也温柔,所以他对宋婵还另有一种对母亲的向往。
他亲自为宋婵画过一幅画,画的是记忆里的年轻宋婵,十六七的好年纪,垂鬟分肖髻上斜插了一支颤丝蝴蝶步摇,珍珠流苏很长,水色坦领上襦,再一件绣了紫藤花的藕荷色坦领半臂,琉璃绀褶裙被风微微吹起,多宝禁步的玉坠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几声。闲依露井,笑扑流萤,惹破画罗轻扇。
秦颢并未为公孙少微画过画,因为喜欢,画出来总觉不及他眼中的、心底的、面前的人。宋婵住在宫里,秦颢住在御苑,其实见面不多,见了面秦颢也只是躺在宋婵膝上和她说一会孩子气的话,公孙少微却为此吃了醋,后来秦颢便不怎么回宫了。
那时使他放心的,从头至尾只有公孙少微一个;能和他肌肤相亲的,从头至尾只有公孙少微一个;得他全心全意爱慕的,从头到尾只有公孙少微一个。权倾天下,不皱眉便可给他,天下不及心中所爱。
秦颢作画腻了,公孙少微的确心细第一个察觉了,说他的颢儿只要一直高兴就好,便为他又修了绛台。秦颢于是搬到了绛台住着,拿了弹弓和珠玉宝石的弹丸从台上弹人,以观人躲避弹丸为乐。
父皇最看重的江山由他最看重的人看着,不会有错的。
直到洪顺二十六年季夏初六,平荒侯以帝王无道大兴土木重徭役、苛捐杂税厚伤民为由起兵造反,秦颢才知道他的江山已经成了什么样子了。上天如青铜,下地如火坑,天地之间是吃人的熔炉。
他从王都往鹿里而逃,天旱灾作,路遇几州饿殍遍地,草秃树无皮,人食土充饥,而有数百野狗食人饱腹。他在马车中喝着粥,问公孙少微为何百姓不像他一样喝一碗粥,而是就那样活活饿死。公孙少微笑得开心,说他的颢儿果然是最聪明的颢儿,因为百姓没有颢儿聪明想不到要喝粥。
出于性命的考虑,秦颢去了元州,元州之南即是鹿里,方便他与鹿里侯借兵。到了元州秦颢戏言说想吃橘子,公孙少微从来把他捧在心尖上,听完处理了政务便出去为他找橘子去了,夜里还未回来,秦颢很是忧心。
宋婵比他还忧心,终于忍不住叫出来秦颢给了他一耳光。秦颢是很敬重宋婵的,任宋婵把他拽到最后几位忠心的大臣面前跪了半晚。宋婵早该这样,也不至于今日。
公孙少微为何姓公孙?他本是前朝太子的孙子,阮朝不灭就该是公子王孙。宣朝灭了前朝吴室,公孙少微便以公孙为姓,从今往后只羡天下苦,自小就为复仇而活。他说自己是习州人,这的确算不上假话,阮朝起于习州。公孙少微知复国已难,求的只是灭了宣朝,不论后世谁再能当上皇帝——反正江山不再姓秦就好了,若是姓吴就再好不过。
公孙少微先是与边塞蛮荆樗娘子国相通,而后改名换姓取信平荒侯,再得皇帝宠信,得秦颢爱慕,最后祸乱天下。
他负世人,使天下崩,心中快意无限,还要多亏了一心喜欢着他的秦颢。
秦颢只是不喜欢当皇帝,脑子不笨。跪了半晚心中麻木不知滋味,回来后先是冷落了公孙少微几日,公孙少微自然不高兴了,把他按在床上好好修理了一通。公孙少微说秦颢还小,是舍不得在床笫间折腾他的,若以往公孙少微这样对他,他只觉出公孙少微对他的喜爱之深,欢喜也来不及。
“少微哥哥,”秦颢抹了抹眼泪,“你是喜欢我的罢。”
“我这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是颢儿。”公孙少微亲了亲他的耳垂,“我今夜有些过分……今夜颢儿的脸怎么这么白?感觉没了血色,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没了血色……因为我本来就是要死的。”秦颢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听着像极了撒娇。
“别这样说,要死也是我先,自私些把永失所爱的悲痛留给颢儿。”
秦颢没有应他,隔了一会却又出了声,“一个人若是恨什么人,如果报了仇,是不是也不会再迁怒他人了?”他闷闷的问。
“怎么想起问这个,颢儿不用想人心的险恶,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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