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轮不到他说话,他也无心凑过去说话。他自满于这种状态,并没有“华中中心、全国一线”之类的雄心壮志。以他的岁数,早就明白那些大人物光鲜外表下面,藏了多少无法跟外人倾诉的苦水。瞧瞧重庆,以前还是一健康阳光偶尔脾气有点爆的好青年,现在呢?未老先衰,头发都白掉几根了……像自己这样,生活安定,少有大灾,辖区里还有些好山好水,没事可以吟风弄月高歌一曲,不是挺惬意的吗?
但是长沙要跟他交代,还摆着一张吵完架来不及换的臭脸,他想闭耳塞听也办不到。
“我要走了。”长沙说,“你过两天也该走了。如果重庆电话联系你,你最好装作没听到。不过他应该想不到联系你。”
“为什么不让我和你一起走?”衡阳莫名其妙。军委会又没他发言权,他是在会战前后方为了确定大体兵力布局召开会议时被长沙拽过来的,现在长沙却要拔腿先溜,留下他有用吗?
“我惹毛了重庆,话谈不下去了,但是后方消息灵通,你多呆两天,也好对大形势做判断。”
“哦……”
“衡阳。”长沙阴阴地一笑,“你觉不觉得,首都阁下跟某位大人物越来越像了?”
“是说谁……”
“委员长。”
衡阳吓一跳:“你当真的?完全不像啊!而且,”他有意识地压低声,“他对民先生的情谊看上去都只是一般般,更不可能……”
“我说的是思维方式。眼看开打在即了,他还担心自己屁股坐得稳不稳,要第九战区力保大后方的安全。第九战区非要把这点无聊事当做重点百般琢磨吗?它本来就是个首都屏障,防卫后方是它的基本功能,用不着反反复复地强调!豫中已经大败,洛阳郑州都失去联系,平汉路被鬼子打通了,很快就会轮到粤汉路,这才是需要防范的重点吧!”
单对长沙的观点衡阳是同意的。北平、汉口和广州三个据点早在日本控制之下,纵贯三地的铁路中间却穿插大量国统区而不能利用,本身就在粤汉路上的衡阳是最早就在怀疑敌人用心在此的人。“那你们……”衡阳狐疑地打量长沙脸色,那股怒气不像是装出来的,“还是为战术分歧吵架了?”
长沙愣了一下,很快反应:“是,也不全是。我觉得他变了很多,外壳还在,内里不知何时被人换了芯。他以前可不是个面对战火会畏首畏尾的人啊!想当年——”长沙挥挥手,像驱赶烟雾一样把差点招来的过去甩开,“不不,不提当年了。就算因为重点放在粤汉路上,被鬼子一时逼近首都又能怎样?天就会塌下来吗?多少城市,失陷过又被夺回来了?首都周围全是重兵,防卫问题根本没他想的严重。我都打过三趟了,不还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但是他的人口比起战前翻了好几番,和原来不是一个概念了。里面有太多高官和大资本家,不是说一声疏散就能散掉的……”
“所以风吹草动还没到跟前,就先被吓尿裤子了?他的人命贵,我的人就命贱?打一次有来有往的硬仗,怎么也比缩在防空洞毫无抵抗之力地被炸死好太多了吧?”
“防空洞那句话,你跟重庆说了?”
“说了。”
“那你……”衡阳苦笑。他虽尊敬长沙,倒也不怎么怕他,习惯了有话直说,“那他跟你吵架也应该。听到你这句话,没当场动手就算好了。”
长沙烦闷地叹了口气:“可是……可是我觉得这样下去,不只我跟他,别人跟他也会疏远的!洛阳和郑州失联了,很正常,他们的辖区已经被鬼子占领了嘛。可是按理总有句告别语,没有,多容易想到啊,他们已经被这几年河南发生的种种灾难彻底寒了心,觉得没有话可跟中央说了……听说第一战区有5万军队,在逃跑途中还被农民缴械,长官还得化妆成伙夫逃脱。【注1】这是因为当地农民不爱国?是他们已经受够这些平时作威作福关键时刻又无能到底的军人!同样被欺负,被自家人欺负就比被别家人欺负舒服吗?当然喽,这里面没有重庆的错,可他要是继续板着脸,专当高层的喉舌,重复一些‘服务大局,保卫后方’等等伟大正确毫无用处的话,不知道体察下面人的心思,双方距离只会越拉越远,直到没话可说。”
“你的担心很有道理……不过,眼前也不是心平气和讨论这些的好时候。”衡阳心想,看长沙这副胸中有气的样子两个人肯定也没交换真实想法就不欢而散了。他劝道,“暂时就别想了吧,等打完这场仗,把敌人击退了你们心情都好了,再推心置腹地谈一谈。”
“希望如此。但要是有个万一,仗没打赢,又怎么办呢?”
“能赢的。三次长沙会战都战绩不错,第三次还是大捷。你的地形比较利于防守,薛将军也是有常胜战绩,不会出意外的。”
“常胜将军?”长沙嗤一声,“薛岳是个有能力的军人,不过没人能常胜——除非他只打有把握的仗,但世界上可没那么多有把握的仗打。再说这回直接坐镇我市的也不是他,是第4军,他们内部对怎么打还有矛盾,上峰也拿不定主意。【注2】总之,我们要做好两手准备。衡阳,对于重点要力保粤汉路不被鬼子打通,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吧?”
“嗯。你把我拉来开会的用意也正是在此吧。”
“那就好说。若有不测——我不想长鬼子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这次敌人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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