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留下云谦独自站在街边发怔。
青墨为什么这样恨自己?为什么让自己回去问少夫人?这事和陶惠玲倒底有什么关系?他发了一回呆,再叫青墨时,哪里还有人影?这才想起,青墨始终没有告诉自己青砚怎么样了,从言语听起来,至少,青砚还活着。刘云谦不知是喜是悲,站在黑暗中,耳边是愈来愈纷乱的枪声夹尽可杂着爆炸声,路灯也一盏盏地熄了,取而代之是城里隐隐的火光,西边天空一片火红,两军是当真打起来了。
他回到家里,此时只是一座空宅。他回顾这空荡荡的庭院,看着天边时明时暗的火光,突然之间憎恨起自己生活了二十年地方来,这些熟悉的房屋在黑暗中沉默地伫立着,巨大的暗影笼罩着他,他甚至巴不得落一发炮弹将这里轰得粉碎才好。
天刚明刘云谦草草收拾了下,就出城去。满城一团大乱,枪声断断续续地响了一夜,路边随时会看到死掉的军人和遭殃的平民,他暗暗地担心青墨不知怎么样了,昨天晚上到底在哪里。
他跟着一大群难民逃出城去,走了很远地的路,才雇到车,回到老家时已经是薄暮时分,远远地看见春秀领着臣儿在门边玩,看到他回来了,臣儿扑过来叫爹,云谦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转头问春秀:少奶奶在哪里?
春秀没想到他这时候回来,有些惊喜,又有些意外,说:在屋里和太太说话呢。
云谦抬脚进门,又想起什么,回过身来突然说:春秀,这些年难为你了。臣儿你要好好地照料他。
三年前刘云谦遍寻青砚不着,心灰意冷之际起了自暴自弃的想头,不但在外头与一班浪荡子弟和一班自命fēng_liú的文人成日地花天酒地,在家里本来一向对春秀谨言慎行举止端正,此时也变得昵狎亲近,终于让陶惠玲知道了,告到刘太太跟前,反而让刘太太作主将春秀收了房。然而云谦性情大变,对春秀与陶惠玲二人全无往日温存,兴致来了倒也恩爱有加,一转脸便是一付冷面孔,谁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似此时这般温言说话,春秀已经有多时不见,此时听他说得真挚,心里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依稀仿佛便是从前那个温柔敦厚的大少爷。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进了屋,刘太太正与陶惠玲坐着说话呢,看他进来了,刘太太笑道:阿米托佛,总算是回来了。快把少奶奶急疯了。
刘云谦先请了太太的安,才说:太太,我有册画儿找不见,想是少奶奶收着,让她替儿子去找来,成不?
刘太太笑道:这有什么不成的,母子两个几时这样说起话来?少奶奶快去吧。
夫妻两个辞了刘太太出来,回到自己房中,王妈正在收拾从城里带来的东西,刘云谦说:王妈你且出。
他神色冷清,王妈不知如何看着陶惠玲,后者朝她摆摆手,王妈便出去,随手将门替他们掩上。
陶惠玲笑道: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把我从太太那里支过来,说吧。
刘云谦歪身在椅上坐下,打量着陶惠玲,她穿着月白的家常衣裳,乌鸦鸦的头发梳得光溜溜的,一双杏眼顾盼生姿,实是个美人,这样一个美人,能想得出什么样的恶毒法子整治人?
“少奶奶,三年前,你怎么把吴青砚兄弟俩个弄走的?”他沉呤一会儿,缓缓地问道。
陶惠玲脸色蓦地变得雪白,眼睛里露出一点心虚,但是自己当时与他在上海,这事做得机密,他怎么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她脸一沉道:大少爷说什么呢?吴青砚是什么东西?我从没听说过。我是正经人家的小姐,不认得什么污七八糟的人,大少爷拿这话问我,我倒想问问大少爷是什么意思!
刘云谦冷笑道:好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姐。你做的好事,便能瞒世人还瞒得了老天?
陶惠玲听了这话哪里按捺得住,说出来的话便不让人:我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人家,做得出什么事?哪里好比你fēng_liú才子刘公子,做出的事却讲不得。
刘云谦气得面色惨白:你不肯说是吧,好好,我问你哥哥去,我便不信我找不到他。只要他活着,早晚我要找到人。
陶惠玲道:这和我哥哥又有什么相干?你莫要狗急跳墙,把什么污水往我家里泼,先把自己洗抹干净吧。
夫妻二人在房中说话声音越来越高,众多家下人只听得惊心动魄,不知他二人因何事吵得这般沸反盈天,春秀忙忙地去请了刘太太过来,刘太太还没走扰,一只花瓶从房中飞了出来。吓得众人往一边躲。刘太太站在院子中喝道:云谦,你给我出来!
屋里静默片刻,刘云谦从屋里走出来,只见陶惠玲红着双眼出来就给她跪下,抽抽咽咽地哭道:太太,您要给我作主、、、、、、、、
刘太太见她作态,心中颇为不然,耐着性子搀她起来,让王妈扶他去歇息,转身对云谦道:你跟我来!
母子两个到了上房,刘太太屏退众人,对云谦道:说吧,这样闹是为什么?还好老爷不在家,不然看你怎么交待!
刘云谦低着头不作声,刘太太连问了几次,才说:儿子不过问她一件旧事,她好好地说了也就是了,偏生还不肯认。
刘太太呆了一呆,道:什么旧事?
刘云谦突然心中一动,扑通一声跪在地下:太太,这事儿子若问旁人,绝无人肯说,求太太明告诉了儿子吧。他说着,那眼泪就涌进了眼眶。
刘太太瞪眼看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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