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出去,将所得同燕、良说了,听者皆尽默然。午膳席间碗筷碰撞,清晰可闻。
日薄西山。
百里登风在房中踱来踱去,他心思烦乱无着,所性出门去后园走走。时值初夏,满院蔷薇月季开得烂漫,池水像一块碧玉,随风颤动,也泛起些醺然的味道。他沿卵石甬道徐徐而行,转过假山,一座四角攒尖小亭映入眼帘。疏竹掩映之间,有一人凭栏而立。那人闻声转头,目光恰与百里登风碰了个正着。
“这花开得正好,教人不忍辜负。”百里登风知眼前这人绝无心情赏花,也知劝慰无用,这话却显得自己有十分闲情逸致,出口顿生悔意。
单雨童微微一笑:“草木丰满,花叶葳蕤。曛烟霞蔚,怎忍寂寞?”夕阳在他身上勾出一层金边,竿竿翠竹随风摇荡,影子映到他脸上,斑斑驳驳。
这般反应反让百里登风无措。他讪讪道:“你所中之毒,当真是焚衣么?”
“若以毒发情状而论,大抵是的,”单雨童的目光停在百里登风身上,金青色的眼里映出对面男子的影子,“焚衣与恋毒皆属制人肢体的路子,就毒理而言,可谓一脉相承。”他眼神一暗,“可惜《晚香集》上虽有焚衣的配方,却无解法。”
“我见《晚香集注》中说,门中曾有一位精通药理的前辈炼出解药,甲夫人机缘巧合,‘得以冰玉瓶储之,可存千年’,若尚存于甲府,岂不……”
“三百年来,从未有一人练成锦衾寒。纵是疏风这等不世鬼才,恐怕也不知焚衣毒性究竟如何,遑论其后人?”单雨童叹道,“纵然炼出解药,功效恐怕也微。”
他见百里登风神色郁郁,忽促狭一笑:“可惜你如今已非重阳之体,不如我将一股阳气分你,来日也好多几分胜算。”
百里登风瞧他眼里竟藏着几分正经,心中一惊:“单兄莫做此等打算。你若不在,叫我……叫我如何……”后面的话,他却不知如何说了。
单雨童望着他,眼里有无声的叹息。若留一股阳气护他一世性命无虞,纵然自己命不久矣,也断然无悔。
晚风徐来,微微带了些凉意。他抬头一看,曛光已没,一弯蛾眉月斜斜悬在西天。
“天黑了。”
百里登风只听悠悠一声叹息钻入耳中。单雨童收回目光:“夜凉露重,你也早些回房罢。”说罢,绕过他径自去了。
百里登风看着他萧疏背影渐远,晚风向后拂起他的发,如垂柳勾缠。白衣在拱门后一闪,随即消失不见。天边斜月低垂,流云行过,纤月在云中隐了一晌,终是落了。四周遂只余漆黑。
次日。
百里登风如常醒来,听闻对面呼吸之声仍在,遂在房内盘膝运功片刻。一炷香的时间过去,呼吸平稳如前,却无丝毫其他声响。他心下疑窦顿生,单雨童一向早起,为何今日如此反常?当即出门,在单雨童门上敲了敲,问道:“时候不早,单兄可起了?”
里面轻轻响了一声,那人似叹了口气。随即传来一句:“你进来罢。”
百里登风推门而入,室内昏暗,帘幕尚未拉开,几缕阳光随着他溜到房里。单雨童只着寝衣倚在床头,见他进来,微微苦笑,开口仿如叹息:“我的腿,动不了了。”
☆、(十五)
三只白玉瓶。
瓶身素净无饰,瓶口封蜡匀齐,放在紫檀几上,在光下散出柔润的晕。
“这其中,便有焚衣的解药?”单雨童凝视着这三只玉瓶,见成色通透,触之寒润,确是上等冰玉无疑。
“不错,”百里登风自怀中小心掏出一张纸笺,“昨日你回去后,我思及白日所见,想起东书房书架上雕的是一样灵芝牡丹纹,便趁夜去看了,果然在两扇屉板之间发现一枚锁孔,锁后暗格内纵向列着这三只玉瓶。
“那盏书灯的把臂同笔杆一样从中挖开,里面除了钥匙,还有这张纸笺。”
单雨童接过笺子,纸面发黄似是旧物,上有数语:余偶得焚衣解药,与焚衣、恋毒一并储于瓶中。此三者皆本门立派之根本,望后人切莫等闲视之。落款是一枚熟悉的兰花押。
“她将瓶子放在甲子直房中,纵然有人发现柜中玄机,以强力破开,得了瓶子也会当是武人所用,至多较寻常药物珍贵些,断难想到竟与这两门邪功有莫大关联。”单雨童露出几分赞许之色,复又言道,“只是甲夫人百般布置,却还是叫你得了去,她这一番心思,倒是白费了。”
“瓶子虽到手,却不知孰为□□孰为解药,”百里登风苦笑,“我真不知如此是好是坏,又有何意义。”
单雨童一哂:“我早当这条命是别人的,毒发只在早晚,如今有此奇遇,倒像是单某命不该绝。”
他将瓶口挖开,分别倒出一枚绛色药丸。百里登风见三者大小颜色别无二致,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单雨童将药丸放到鼻端嗅嗅,思量片刻,指着其中一枚说道:“若《晚香集》所载无误,这枚应当就是锦衾寒了。”
“另外两枚,你可能分辨得出?”
“不能,”单雨童摇摇头,“我至多能看出其中几种成分,至于推测药性,几无可能。”
百里登风心中一沉,他最不期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既如此,生死五五之数,”单雨童捻起一枚药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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