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璟爬出洞,早上的晨光让他不禁眯着眼抬手挡了挡。广阔的天幕下,白色的雪原向远处延伸,两边是稀稀疏疏的树林,正前方的不远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在缓步前行叶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年迈的老人履于白雪之上,步履沉重而又虔诚,三步一扣缓缓前行。行过的道路被拖沓出的长痕覆盖,像一把逐步张开的弯刀,把所谓的冰冷剖销殆尽,直指向心中的信仰。
老人的背影在日光中显得有些模糊,让人看得有些想流泪。
叶璟一时间有些发愣,格桑拍了他一下才反应过来。两人收拾好了行李,默默的缓步跟在了老人后面。格桑带着个兽皮制成的大包裹,还背着个用布包裹起来的杆状物体,叶璟一路上打量了好几眼,但也没过问,两人一时之间没有话语,回响在周围的只有雪靴踩在雪地上的粗糙摩擦声。
叶璟拽着背包带沉默前行。在这条他所未知的道路上,他不知道该不该信任格桑,毕竟这种经历怎么看都带着一种传奇色彩 。但他转念一想,觉得格桑如果真要下手,大可不把他救上来,或者直接趁他睡着时把财物拿走,于是心里便平静了一些。
但两个人之间的界限仍没有消除。老人虽年事已高,但身体还是很不错的,叶璟和格桑慢慢跟在她后面走了一上午,速度也没缓下来。就这样闷头走了几个钟头,快到中午了格桑才示意休息一下,并用藏语向老人喊了几句话,老人停了下来,却没有回头。
老人不会汉语,叶璟走上前去时也没有多说什么,他只看见老人仍跪在雪地中,面朝着远处天幕下的雪峰,嘴里呢喃般的念着几句藏语。叶璟听不懂她在讲什么,只觉得这瘦小的身躯,直挺的背脊,如同直指天空的标杆,笔直而耀眼。
中午休息时只吃了几块压缩饼干,喝了点水,叶璟有些吃不消了,但仍咬牙没表示出来。他坐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上,看着几人走过的道路,以及老人一路拖曳过来的触目惊心的长痕,眼角余光瞥向远处的树林时,突然看到几个模糊的深色影子一闪而过,快如鬼魅,幽灵一般的消失在了树丛中,他的手一僵,注意到了格桑的视线,咽了咽口水,有些含糊的问道:“格桑叔……你们这儿……冬天有狼吗?”
“冬天应该比较少了。”格桑压了压帽檐,回答得也有些含糊。叶璟没再多问,微垂下眸不知在想什么。简单休整了一下后,几个人继续上路了。
他们早已过了雪线,越往上走,积雪越厚,树也越来越少,各种石头倒多了起来。格桑说翻过这座山路就好走些了,但叶璟仍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并不是因为跟着朝圣的老人前行速度慢了下来,而是他总觉得有什么在跟着他们,但每次回头时却什么也没有,身后空白得骇人。
就这样又走了一段距离后,积雪渐渐厚得让人有些难行了,一脚踩下去,鞋底全是冰渣子。叶璟恍惚的抬了抬头,突然觉得天好像有些暗了下来,格桑也凝眉望着不远处雪峰周围的积云,神色沉了下来。
果然,不一会雪原上刮起了风,还夹着些雪沫,朦朦胧胧的在眼前飞散,带着丝丝冰冷,但这在高原地区很常见,几个人没有停歇继续闷头前行。就这样一直走到天黑,风越来越大,带着大片的白色雪花,不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还是从雪山上刮下来的,回旋着在他们周围乱舞。手脚渐渐变得僵硬,叶璟不得不把包里的装备都套到了身上,但刀子般锋利的风还是夹着雪花狠狠地砸在他的风镜上,使得眼前一片模糊。
格桑早已冲到前面去为老人开路了,但他的情况也不好,脸上睫毛上挂着雪沫,眉头快皱到鼻孔里去了。他挥手示意叶璟今天提前休整,叶璟大弧度的狠狠点了点头,但没敢说话,因为一开口冷风就直往喉咙里灌,用格桑后来的话说就是,骂人的话都冻在喉咙里了。
今晚没找到山洞,运气没有昨天这么好,只有绕到了山体的另一侧,找了个背风面,在几块突起的巨大岩石后草草扎了营。这里的风小了很多,叶璟大口的呼吸了几下,觉得没有那么冷了,但老人的状况却有些不好起来,眼睛半闭半合,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格桑看了看周围,没有发现任何柴火,要想生火,除非原路返回到下方树林,而且捡回来的柴还可能受潮点不燃——这个方法显然危险性很大行不通。叶璟原本并没有想在山上过夜,也没有带睡袋无烟炉之类的取暖设备,只得狠狠搓着手,原地活动着试图让自己重新暖和起来。
周围一片暗色,呼呼的风声像一个无法逃离的梦魇在周围盘旋,此时也顾不上什么信任面子了,几人紧紧偎在了一起,以保证体温不大量流失。叶璟努力睁着眼,直直的望着前方,他不知道风什么时候会小一些,但他明白在这种情况下,他不能睡去。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抱怨什么,他就这么在风的尖利尖叫声中睁着眼等待。他渐渐有些犯困,脑袋开始有点迷糊。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因为他又听到了嘶哑而又尖利的声音,混在风声中就像亡灵的哀叹。
他模模糊糊的抬头,在前方的风雪中,看见了一片绿莹莹的眼睛。
第4章 三
这里的一切都如云遮雾绕一般迷离,轮廓依稀莫辩。
但我可以感觉出那片风景中潜藏着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什么。 ——村上春树在这回荡着尖利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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