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爷这就去彭城等着你!”项羽在心底默念,双腿一夹马腹,调转方向。
这天黄昏,砀郡内近固陵的鸿沟河道上颠簸着冲下一只乌篷小船,在浩瀚激荡的水面上,犹如一片旋转着的竹叶般随波逐流。
“慢些走也罢,还是走陆路吧,稳妥些。”甘罗的声音隔着封了油纸的帘子从船舱里传出来。
熊心带着斗笠正在暴雨中凝神撑船,“嗯”了一声,抬手将脸上遮蔽脸孔的面具扶正,勉强将小船靠岸,抛出缆绳勾住岸边的树桩子,收绳子的时候犹自觉得脚下的小船颠簸的厉害,随时可能倾覆。
“到……何处了?”虞楚昭昏昏沉沉,在颠簸中咳嗽了半晌,才艰难的开口问身边坐着的甘罗。
他双目不能视物,兼之四日来昏睡不止,根本不知道究竟是到了何处。
“固陵了,我们转陆路上走。”甘罗替虞楚昭整理散乱的头发,轻声说话,知道虞楚昭此时不舒服,生怕声音大了惊扰了他。
那天灵魂离体,为保全项羽,虞楚昭一声暴喝,竟然将那高高在上的声音斥退,但那似也耗尽了虞楚昭的全部气力。
于是,接连四日,虞楚昭都是昏昏沉沉,时睡时醒,却意志混沌,不辩身在何处。
此时终于勉强能撑开沉重的眼皮,刚刚回复的听觉中,便听得甘罗的话。
“往南走?”虞楚昭喘了半天气,这才缓过劲儿来,又问一句。
“是。”甘罗又替虞楚昭掖了掖被角。
帘子被小心的打起来,一线的缺口立时冲进狂风骤雨。
虞楚昭此时体虚,受了风又是一阵猛咳,熊心赶紧转身,复又掩上帘子,这才拖着一身湿透的衣裳转身进仓。
“怎么样了?”熊心一边快速的将身上的湿衣服脱去,一边问甘罗虞楚昭的情况,赤裸的身体上的伤疤纵横交错。
“还能怎么样……就这样……”甘罗给虞楚昭顺着气,一边砸吧两下嘴:“你快些,不然船都给冲跑了,还上什么岸!?”
熊心穿了一半的蓑衣,赶紧上前来,用封了好几层油纸的毯子将虞楚昭裹起来,接着小心的将虞楚昭抱进怀中。
熊心在一旁不满的小声嘀咕:“各个都把你当宝贝,就你自个儿不爱惜自个儿!”
一行三人弃舟登岸,为防追兵寻到踪迹,便又将船凿沉,这才冒着暴雨继续往南行。
虞楚昭被熊心抱着紧紧护在胸口,挡住了袭来的狂风骤雨。
熊心的胸膛滚烫的就像一个火炉,暖融融的将热量不断传递给重伤的虞楚昭,不一会儿,暴雨声便在虞楚昭的耳朵中渐行渐远,退成了渺远的背景声。
虞楚昭觉得自己再度陷入了一个接一个的梦境中,梦里,他自己像星辰一样在浩渺的星河中闪着微光。
只是他的光线虚弱而黯淡,就像一颗快要走向死亡的恒星,减弱和衰退的光线甚至不能照亮他周身的黑暗。
“好冷……”虞楚昭心中念叨着,期望能在什么地方汲取一些温暖。
浩瀚的星河中投下一道温暖的金色光束,堪堪笼罩住感到寒冷的虞楚昭。
虞楚昭抬头望去,只见是一轮停留在无尽虚空中的八卦轮盘在一明一暗的闪烁着金辉,就像是另一个太阳。
“昭昭,爷在彭城等你……”项羽的声音在虚空中回荡。
午夜时分,三人终于赶到了新阳外。
“进城,弄辆车来,昭昭经不起这么着赶路。”熊心在停住脚步,眉头不自觉的皱着。
甘罗耸肩,表示没有异议,由着熊心将虞楚昭安置在毛驴青青背上,自己牵起小毛驴青青往城门处走。
城门处汉军集结,点起的火把照亮狭小的城门,幸而,他们只着力盘查年轻力壮的武人模样的,未曾刁难甘罗一个小孩带着个不知是生是死的瘦猫。
“进去!”守门的小兵也不乐意半夜三更的值班,大概看了一眼甘罗和驴背上的人,便摆摆手放人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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