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已端坐在向东一面的宝座上,那紫檀九屏风罗汉床的桌上放着朱红填漆大盘,里面便是御用的琉璃盏,深深的靛青的漆色,碗口冒着水烟之气,竟映着烛光,仿佛像极了朱陶公手拿的琉璃盏。
皇帝腕上明黄,像是从袖间掏出什么,猛向她身上掷去,那东西掉在地上却是一声清脆,吓得梁九功压弯了腰,忙退了几步跪在地上。
雪梅头上嗡嗡作响,甚是心慌,偏是那东西掉在她的裙边,低了头才知道是当年皇帝从她那里捎走的太极阴阳八卦头簪,她屏住呼吸连忙跪下,脸上却释然一笑,‘如此繁鸟萃棘,他终是知道了’,她伸手去捡,不防皇帝抓起她的腕子,狠力攥她的下颌,迫她直视他的目光。
皇帝眼中沁着森冷不清的嘲讽,他深深望着她,双眸相对,瞬即旧事逐寒,他眼波微闪,“ 朕位在九五,以赤诚之心待你。而你,却妄负朕心,竟诓的朕好苦!”
雪梅强忍泪水,喃喃道:“不知...皇上所谓何事?嫔妾,并未背天辜恩......又,又何来诓骗一说?”
“你有多嫌恶朕,当初拿走了你的簪子?你竟以假乱真,将此物掉包了去!朕只在那簪子上淡淡地篆了你的小字,又佐以莲花刻在隐秘处,难道你当朕是耳盲眼瞎么?”皇帝随手抓起地上的太极阴阳八卦头簪,示在她眼前,“朕珍视此物,宝贝似的供着,还不是因此簪成全了你我情意相通,金钗钿合之意?如今,你用了个假的来诓骗朕,难道不是背天辜恩?”
雪梅迟疑了一下,终是开口:“皇上如若对诸人等付以真心,或好或坏都可成全个‘恕’字,平等对待,无甚差别。那么,此物与彼物又有何不同,不过都出自嫔妾之处罢了,皇上便不要太过分别之心了。”
皇帝眼中生出鄙夷和愤懑的神情,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痴心妄念!你竟会与朕饶舌......变着法儿的说朕独断专行!你当朕听不出么?说一千道一万,你这是再给你那心肝哥子求情!”
“前朝之事,嫔妾无权置喙。若说求情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皇上费尽心力让嫔妾与纳兰家撇清关系,不就是堵这禁庭之内的悠悠众口?现下又不知是谁竟拿四阿哥寻了当做幌子,不过是幽巷之内我与他碰巧撞见了,竟纵得旁人随意攀害,自古奸臣、佞妾,以一言陷人者众矣,皇上偏不去详查,却因此生了疑心来问嫔妾?”她仄起头来,反盯着皇帝,“但凡夫妻都是互爱、互信的,嫔妾斗胆问一问皇上,是否仍对嫔妾不改初心?”
皇帝望着她,心中汹涌不平,再难抑制,“自你我相识以来,还不都是朕爱着、保着、护着你?你当真是得脸,竟还来问朕的初心?旁的不说,这簪子、那手帕...还有那些被你烧毁的诗文,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怎由得朕不疑心了你?单就这几桩,你不给人由头哪来攀诬陷害之说,是你自己行止不端,尽皆招来这迄子没脸的事,不要偏怪旁人揶揄指摘。”
“皇上竟说嫔妾行止不端,污遭了皇室脸面?”雪梅强颜而笑,“无妨皇上怎样,原是爱得蜜里调油的人,忽拉巴儿的冷下来,对于嫔妾而言,真是水深火热的紧,也就无非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罢了,都遂了皇上的念。”
皇帝着一身宽大的青石常服,月光绀滑如冰光交贯似的照在脸上显得十分森寒,他揽衣端立,俯视着她,“你的心思太深,朕总是猜不透你。今儿,你实心实意的给朕撂句真话,你...你心里究竟有没有朕?”
她怅然阖眼,一滴泪不觉落下,幽幽道:“哀莫大于心死......”
一次次地希冀,一次次地失望与绝望,他在她身上期盼了太多,恰如手栽一树,开一花,结一实,故矢志不渝,偏爱得很。然而她是木人石心么?从来否是,只不过先他之前,她的心早已给了旁人,他是求而不得,反生贾祸招尤的心思。花似流水,窗前疏影,人之一身与天地相应,若观四时之旋运,寒暑循环,生息相因,循环往复。生来就是帝王却从来茕茕孑立,喜则因她,悲则因她,无非随她圆转,或心清或意乱,全凭由她,思慕慕作怪,权度心为甚,良人在兹一笑便是上天梯了。
皇帝的心凄哀哀的,如今两看相厌,再没有转圜的余地,“是你将咱们的情份了断的,从此...朕与你白首不复相见。”
皇帝踩着青皂御靴才一离开,梁九功转身阖门,手执拂尘一挥,阆然绵绵,“赐酒”
“等等......”
“懿贵妃,可还有旁的吩咐?”
“托谙达照拂,能否容我与贴身侍女交代几句?”
“懿主儿这遭是远行,交代几句本就理所当然。”
她将手当空一搭,夕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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