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为何周冶会表现得有些难过,直到听闻新的丞相姓姜,她才猛然明白,原来周冶说的可惜,并非真的可惜那两匹马,而是可惜这最后一道屏障,终究也是去了。
从此往后,姜家权势滔天,不知还有谁能挡住他们。
从这件事中,她愈发看不明白龙椅上那个人的心思。
与宁扶清提起时,却见他也不甚明了,只说他这位弟弟一直以来藏得实在太深。
是了,如何能藏得不深呢。
他们几个兄弟之间,谁又藏得不深呢?有谁会想到,一直以来与宁扶清针锋相对的宁扶眠,其实从来没有半分争权之心;谁能想到,传闻向来与宁扶清不和的宁扶止其实很是仰慕他的兄长;又有谁能想到,那个被诬陷谋逆以致流放的皇子,才是亲手策划这一切的幕后人。
蝶衣去后,便由胭影接掌玉棠楼。她原本就是蝶衣身边的红人,早已建立威信,再加上她本身的手段,亦将玉棠楼打理得很好。
孟荃与矛寿的来历明晰后,也不必再如往常那般如履薄冰,与沈如茵的来信也多了起来,不过大多是写柳生的。
柳生很是聪颖,方入徳善商行便大放异彩,地位一升再升。
他也很是拼命,对待态度懈怠的下属也一向处理得极为严厉。
一切都很是顺利,就连沈如茵的宫寒之症也有了解决的法子。
杜白翻遍医书,终于找到了治愈之法。虽然这法子未有成功的案例,但沈如茵还是愿意试一试。
将这个消息告诉宁扶清时,他也很是高兴,并且欣然表示愿意帮她上药。
沈如茵严厉地拒绝了这个令人羞耻请求。
杜白提出的法子一是内服,二是外敷。
内服的并非药汤,而是每晚饮温酒一碗。至于外敷——实在令人羞于启齿。彼时杜白来为她讲解时,也是憋红了脸说不出一个字。
沈如茵虽羞赧,但不敢忽略医生的叮嘱,每晚细细遵照嘱咐做事,一丝也不敢懈怠。
沈颜长得很快,也很是机灵。自那日开口叫了一声“娘”,此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每日咿咿呀呀闹个不停。
周冶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白日里与他逗乐,心中轻松,面色便也红润不少。
欢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眨眼间便到了宁扶清的及冠礼,礼成之后他便迫不及待地找了算了个良辰吉日举行婚典。
吉日定在六月初六,沈如茵一面照顾沈颜,一面准备婚典,过得忙碌而充实。
六月初五,宁扶清送来一个盒子。
她看着那盒子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直到打开盒子看见那支熟悉的红梅发簪,她才反应过来,未曾想他竟会命人将这个取了来。
他一面为她换上这只发簪,一面解释道:“这只簪子是我亲手所做,原本就是要送你的。梅花小巧坚韧,与你很像。”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听说成亲之前,我们不能见面的……”
“你我之间,还需理会那些俗礼?”他淡淡一笑,拇指抚着她殷红的唇,“红色很衬你。”
自有了沈颜,他们便鲜少能够单独相处。此时沈颜交与杜白照顾着,再与他面对面时,她竟十分紧张,望着他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他捏起她的下巴,低头在她唇上印了浅浅一吻,“明日之后,你便真真正正是我的人了。”
她不知想到何处,不争气地红了耳根。
宁扶清知她害羞,也不再戏弄她,吩咐了几句便离开。
她正欲闩上门歇下,却看见周冶站在他的屋檐下,手中提了一瓶酒,目送宁扶清离开。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周冶已朝她走来,于是她大大方方敞开门让他进来。
他却在门前止了步道:“要嫁人的大姑娘了,还是避讳些,到院子里坐坐罢。”
杜白站在周冶房间门口,轻叹一口气,关上门进了屋子。
屋内码着大大小小的包袱,其余未进包袱的大小物什已所剩无几。
两人行至院子中央,在石凳上坐了。周冶不知从哪儿掏出两个雪白的瓷杯放在石桌上,倒了两杯酒道:“陪我喝几杯。”
这是周冶第一次要她陪着喝酒,她微微一愣点头答应,摸上瓷杯,触到淡淡温热。
周冶仰头送一盏酒入腹,又倒了一盏握在手中,轻笑一声道:“原以为我看不到你嫁人那一日,未想我竟会如此长寿。”
沈如茵喉咙哽咽,微微抿了一口酒,低头道:“这算哪门子的长寿。你好好听杜白的话,一定能活到白发苍苍的时候。”
“白发苍苍……”
周冶低声呢喃着这四个字,一手撑着头侧向她,向上挑起的狐狸眼角平淡地舒展着,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也收敛起来。
他在她最孤苦无依的时候出现,护着她做她想做的事,教她面对她不会面对的事,陪伴她经历初潮,目睹她及笄长成大姑娘,如今,却要亲自将她送到别人手中。
若他活得更久一些,还能看见她生子,看见她儿孙满堂,看见她皱纹满面,看见她白发苍苍。
可他——不想看见。
“我不想活到那时候。”
他从怀中取出一把木梳放在她面前,嘴角重新挂上一抹笑,“新婚礼物。”
沈如茵将木梳放在鼻尖嗅了嗅,一丝淡淡清香扑鼻,她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木头?”
“桃木。”他站起身,随手倒掉她酒盏中剩下的酒,“今日就容许你少喝些,免得明日出了岔子来怪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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