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鹅不知所措的挣扎,可是在那一刻,她的脚踝却猛然一错。
虽然有伴奏,但我还是听见了“啪”的一声。
我当即便从自己的座位上猛地站起来。
身后响起抱怨,我根本没心思理会。我知道出事故了,一切跟那次排练不一样。丫丫整个人毫无美感地摔倒在地上。那声异响不知道是真的来自舞台,还是来自于我的内心。我祈祷千万别是孩子的脚啊,千万别是!那可以是鞋子的纽带断掉,可以是脚尖与地面的敲击,可以是我自己多心听错了,只要别让我的孩子受苦。
但我的祈祷全错。可怜的丫丫,她就像做了错事一样慌忙想要站起来。她这下摔得不轻,大概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的脚脖子显然是出了什么问题,以至于她挣扎两次都没能站起。韩晓在旁一边独舞,一边对她招手两下示意,让她重新回到编排。我看见小姑娘对她妈妈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表情倔强,却止不住晶莹的泪花。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小闺女真可怜,这当妈的……”“那是妈妈啊,还是姐姐?”“哦,难怪”……
我猛地离开座位,从狭窄的座位过道里粗鲁地挤了出去。我奔到后台,工作人员拼命把我拦住。表演未停,我就不能冲上去抱走丫丫。我喊:韩晓,韩晓!音乐盖过了我的声音,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灯光回到了韩晓的身上,她渐渐向舞台的另一端偏移,她居然没有中断节目,不然不顾倒地女儿的痛苦。她在众目睽睽之下独舞,她自如、优雅、高贵,像一只天鹅皇后,拥有了整个舞台。
五分钟,足足五分钟后,她舞毕谢幕,才跑到孩子的旁边,向丫丫伸出双手。丫丫在她的帮助下艰难起身,勉强挤出一个笑脸,谢幕。
我冲了过去,夺走女儿。
台下的掌声有些迟疑,一下,两下,就好像大雨时那零星的几滴前奏。稀稀拉拉之后,便如潮如海。
不知道他们的掌声是给我们一家三口的哪一位。
汇演的礼堂外面真的下起了大雨,我抱着女儿,小姑娘在我的怀里默默流泪,但很乖地没有哼出声,我亲了下她的额头,说:“不会有事的,丫丫别怕,爸爸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冲进大雨,韩晓在后面刚换完服装出来要给我们打伞。她问:“丫丫你怎么了?脚不疼吧?”我真是懒得理她。
医院里,挂号排队拍片一溜活儿下来,一位老医生把片子挂上去,眼睛在厚厚的眼镜片后面瞥了一眼,定了性:“骨裂。”
老医生又低头去看了看丫丫的脚,丫丫早把舞鞋脱了,右边脚踝那里肿得像个土豆,连皮肤都变得透明了起来。老医生责备地看了一眼浑身湿透的我们:“怎么不早送来?”
我没说话,韩晓倒先怼回去:“这能怪我们么,你们医院排这大队挂个号都要十分钟我说要送急诊吧来个人看了下说不够着急的现在好反过来说我们……”
我道了谢,把丫丫抱在问医院借的轮椅上出去。老医生都不等我们走远,几乎是当着我们的面毫无避讳地跟旁边一个护士说:“现在这些年轻人啊,自己都还是娃娃……”
韩晓似乎还想折回去吵架,我伸手就给了她一个巴掌。
第19章
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骨裂得不太严重,可我怎么敢怠慢,连公司的事情都疏忽了,尽量在家多陪着丫丫。幸好出事的时候连着暑假,课业的耽误倒还不十分严重。
我跟韩晓之间可就严重了。如果说以前我们只是疲乏、淡漠,而现在因为那个巴掌,我们算是结下梁子了。对于丫丫继续这种功利性的芭蕾学习,我态度明确,坚决反对。韩晓则同样寸步不让,认为不能因为一个挫折而放弃这么长久以来的努力。我俩你一言我一语,丫丫夹在中间很不好受。
“吕重华我可告诉你,姑娘都已经学这么长时间了,老师也夸跳得好,是个好苗子,这次是不走运,总不能因噎废食吧?”
“这是因噎废食吗?她自己还有学业呢,小小年纪才念小学,就整得跟高三生一样累,这是因噎废食吗?这分明就是吃顶了!”
“这不也是为了她好么?你要我跟你说几遍,好不容易我找个内线能确保加分的,你就这样让它白白浪费?”
“要考就堂堂正正考,要练芭蕾就认认真真学。人活着纯粹一些、快乐一些行不行?”
韩晓一怔,白我一眼:“吕重华,你可真懂大道理啊?大道理能当饭吃吗?能让你闺女上好初中、好高中、好大学吗?”
见这理根本没法讲通,索性我也懒得废话。一股血液直冲头顶,我脱口而出:“当年你要是一直跳的话,是不是现在靠加分也能上北大念博士了?”
韩晓“噌”地站起来,眼睛都给憋红:
“要不是当年结婚有了孩子,说不定我现在还在跳!”
我知道自己有点过分了,但很高兴听到她说出对这段婚姻的真实看法。
多次争吵的最后结果就是我们各退一步,韩晓同意丫丫不用那么辛苦地学芭蕾,甚至如果她不愿意,从今往后都可以干脆不学。而我则需要负担起丫丫升学的事情来。作为家里的男人,丫丫的父亲,我得想想法子。
没奈何,我去找了趟祝衡。
刚好那年丫丫的生日因为准备汇演而耽搁了,到了暑假我们准备帮她补办。邀请祝衡来家中做客就没有比这更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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