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总不能反驳自己的爸妈。可没想不说这些还好,韩晓听完,背对着我又是一声重重的冷笑,笑得我摸不着头脑。
“我爸我妈的事情,你又能知道多少?”她的声线阴冷得叫我发毛,“要不是我当时怀上了丫丫,让他心中有愧,他能跟我妈一直到现在?”
第25章
我的感受就仿佛跌入深渊。
那个晚上我做了个梦,梦见我所身处的一切都只是个梦。我从梦中醒来,身边是2000年时热闹而莽荒的天地。我身处自家的小院,夕阳西下,我妈收进屋一筐干笋。耳畔虫子嘶鸣,燕子啾啁。刚从荷塘里脱身的莫思薇正在水池边洗去脚上的淤泥。从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我还看见同样脏兮兮的自己。
第二天早上,我的眼睛紧张而干燥,眼睛旁边的枕巾还有点儿潮湿。
我不清楚韩晓说那话有意还是无意。但这么多年过去她也不曾提过我俩结婚的缘起,现在突然爆出真相,让我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当然,更加让我难以接受的,是我的婚姻本身。我的婚姻居然不是意外——这么多年,我一直以美好的“意外”来粉饰它——万万没有想到,我的婚姻是算计,是埋伏,是陷阱,是阴谋。
我不过是个小小的猎物,目的是为了能让岳父母从崩溃的关系中合好。一想到这点,我就忍不住浑身打颤。我没有向韩晓发难,没有追问她当年更多的细节。这种事情料想也没有多少细节,无非是我岳父想要跟我岳母离婚,已经在大学的韩晓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采用了极端的方式报复自己的父亲,未婚先孕地怀上了孩子。她父亲因此无限歉疚,只好以重新回到家庭作为对女儿的补偿。
说实话,弄明白这些后,我猛然发觉自己一直以来都低估了韩晓。
她绝对不是那个才貌双全、人畜无害的韩晓。她的果断,她的坚决,乃至于她应对难题时的想象力,都让我吃惊。
我不想面对她,更无法面对丫丫。我总不能告诉我可爱的女儿,她的诞生非但跟爱情毫无关联,甚至她自己都是一个手段、一粒棋子。
但也同样是因为丫丫,我把这一切隐忍了下来。世间最令人愤怒之事莫过于此,你明明知道自己吃亏受辱,却还偏偏不能还手反击。我还、能怎么做呢?跟韩晓大吵?挑明事实?让本就根基动摇的夫妻感情摇摇欲坠?还是说我主动满足韩晓对“选择”的向往,让两人不再彼此束缚,而是各自“自由”?
我无法这么做,我也无权这么做。韩晓正是因为家庭的崩塌,才铤而走险,在相当程度上她也牺牲了自己的青春。难道我要让丫丫重蹈她的覆辙?更何况,韩晓当年已经成年,而丫丫现在不过是个小孩儿。
如今我也终于能够明白,岳父岳母当初找到我母亲和我的时候,那种出奇的温和与平静。他们未必真觉得我能负起责任、未必真心情愿接受这一切,只是他们害怕自己不依,他们的女儿会走向更加危险的道路。他们让我走进韩晓闺房的那一刻,也许心里面正不住地发抖。他们并非高高在上的泰山泰水,他们只在默默祈祷我能够接受既成事实,别再让他们的女儿蒙羞。
我必须努力维系住这场婚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有种莫名的恐惧,就仿佛整个世界都动摇了起来,而丫丫是支撑住天地的唯一依靠。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里,我一到家就巴不得跟丫丫粘在一块儿。她写作业,我就看书,她看电视,我就在旁给递水递糖果。我瞧着她,盯着她,欣赏着她。人生真是一场目送,我目送她从曾经可爱憨厚的小娃娃,长开到如今美丽俊俏的小姑娘。我甚至怀疑那天韩晓跟我讲的秘密根本是无稽之谈,根本就是她想找个机会狠狠气一气我。因为我实在无法把这样可爱的女儿跟一个巨大的谎言联系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不能够。
后来,甚至连丫丫都被我的这种反常弄得有些发窘,有一次她趁韩晓在厨房做饭,小声问我:“爸,您没事儿吧?”我答:“爸爸像有事的人吗?”“您没事您不去帮我妈?我妈也跟您够客气的。我看你俩最近有古怪——吵架了?”“鬼灵精,”我刮了下她的鼻子:“其他小朋友也跟你这么说话的?”
结果我家姑娘脸一黑:“爸,我已经不是小朋友了。”然后又有些黯然地补充,“我有一个同学说,他爸妈离婚前就是这么不说话的。”
我心一紧。万万没想到“离婚”二字以这样一种方式逼近了丫丫的生活和头脑。我问:“你同学?他爸妈离婚了?”
“嗯,上个月的事儿。”
“那你有没有安慰他?他一定很难过。”
丫丫点点头:“可是他更难过他没早看出来。”
这个回答真是让人的动容。可孩子就是这么童真,以为提前知道了就能干预,干预了就能避免。
“可是,我觉得他没看出来才好。”丫丫说。
我很奇怪:“为什么?”
“因为他爸妈瞒了他那么久,说明根本就不打算征求他的意见。他要是早知道,只会早痛苦。”
丫丫已经懂事到了这种地步,让我又是欣慰又是慌张。我问:“那他有没有说他爸妈为什么离的婚?”
“还能为什么,不开心了呗。”
真是个孩子气的答案。不过离婚的理由千千万,又总归都能归纳到“不开心”这三个字上来。我没说什么,搂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脑袋靠在我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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