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然穿来不到一年,这话已经听好几个村里人说过。
胡家庄的人,都说爹爹是继胡宰丰之后,第二个读书那样好的人。
燕然听着外院的吵架,心里又气又难过,爹爹真可怜,娘亲不慈祥,兄长不友爱。
因为爹爹不肯再种地,供那三个优哉游哉地过活,不仅是大伯,三叔和四叔最后都加进来,劝架的劝架,吵骂的吵骂,反正,没有一个帮他的。
燕然心酸地很,爹爹的这几个兄弟,哪里像个亲人呀?难不成,真的就是“小时候亲兄弟,长大了分东西”
燕然晚上睡得迟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是被祖母骂人的声音吵醒的,丁氏坐在上房的屋檐下,对着她住的屋子骂。
爹爹不在,娘正在炕头缝衣服,哥哥坐在窗口的小凳子上,一脸难过的表情。
全家人都没有去地里干活,祖母单单把娘骂了又骂,他想不通,也很伤心。
早饭的时候,爹爹回来了,接来了杜家的耆老七大爷。
七大爷在祖父一辈里排行第七,为人公平仗义,很早就让人这样称乎。
七大爷年头病了一场,不然还是杜家的族长。
就在杜仲德进门没多久,杜伯俭也回来了,他请了杜家现在的族长老十一。
杜家族人聚集在杜家庄,早上杜伯俭听同窗说弟弟出村直奔东南,便明白怎么回事----家里没有地在那个方向,那就只有去杜家庄了。
“仲德,你父亲走了,你大哥就是当家的,你怎么不听话?”
“我只是想参加县试。”
“那也没设什么不行,你大哥说了,今年头紧张,让你过两年再考。”
“县试花不了多少钱,再说我在学里吃饭,不是能省出那些钱吗?”
“你,你,你大哥说你犟嘴,我还不信,你看看,你还有一丝儿乖孩子的样儿吗?”
“咳咳咳”七大爷在一边,剧烈咳嗽起来,他的病,还没全好。
老十一开口就偏帮杜伯俭,燕然眼前直发黑:这世上,还有天理不?
杜伯俭看到燕然兄妹眼巴巴看着这边,很不高兴,脸上堆上笑容,把老十一和七大爷请到了上房。
伯父占了嫡长,还有族长庇护,爹爹势单力孤,七大爷又有气无力,这结局,怎么会好了呀,燕然急得团团转,拉着哥哥的:“我们出去一下。”
“干什么?”
燕然小声说了几句。
吃午饭时,杜家的男人都从上房走出来,燕然看了哥哥一眼。
英睿点点头,小嘴巴抿得紧紧的,拳头紧握,眼神坚定,他跑到七大爷面前,忽然跪了下来,哭喊道:“七大爷,求求您为我做主,呜呜----”
屋里的人都跑出来,杜伯俭还训斥杜仲德:“老二,你是怎么教孩子的!”
燕然跟在哥哥身后跪下,哭得特别恓惶:“七大爷,我和哥哥好可怜,姐姐妹妹都在家里不干活,我们得去地里拔猪草、回家喂鸡、扫地,姐姐欺负我们,没人的时候掐我们,伯母还不认账,说娘诬赖她们,呜呜”
小孩子的打架的事情,根本摆不到台面上,但燕然的哭诉,还是让杜伯俭很没脸,他发现七大爷看了他几下之后,狠狠瞪了燕然一眼。
英睿哭得更恓惶:“我求祖母评理,祖母也背着爹爹和娘打我们,我们在这个家,就是出气筒,小奴才,为什么这样呀?呜呜----”
想起自己无端被欺负,小哥哥还不到七岁,就活得那么沉重压抑,燕然悲上心头,刚开始还是假哭,到了这时候,万千的委屈涌上心头,豆大的泪珠止也止不住,顺着她消瘦苍白的脸颊落下来。
看着燕然满是委屈的小脸,心酸不已,再看看英睿倔强地咬着唇,强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的可怜模样,七大爷受不了了,走上前:“睿哥儿,然儿,快起来,地上凉,小心得病了。”
七大爷本来是好意,谁知他刚拉了英睿一下,孩子就忍不住低呼:“疼----”
“怎么了?”七大爷很奇怪,捋起英睿的衣袖,细瘦苍白的胳膊上,青紫的伤痕特别显眼。
七大爷的哆嗦起来:“谁打的?”
英睿大哭起来:“祖母!昨天,她们吃麦面馒头,给我们吃糠菜窝头,妹妹多看了几眼,被她骂了一顿,我难过得很,便去厨房拿了一小块馒头给妹妹。”
他用比划了一下:“就是这么一小块,祖母生气了,狠狠抽了我几下,呜呜,七大爷,祖母动不动就欺负我娘,有时候爹爹护了娘,她就掐我,还掐妹妹,呜呜,妹妹以前是哑巴,不会说话,娘为了我们,什么委屈都得受,呜呜,七大爷,我们好可怜----”
燕然撩起衣襟:“七大爷,你看,这是祖母用树枝抽我,留下的疤痕,七大爷,哇哇哇----”
丰娘疯了一般跑过来:“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不给娘说呢?呜呜,娘对不起你们!”她哭得肝肠寸断。
一院子的人被这突发的情况弄愣了,好一会儿才醒悟过来,杜仲德的脸,先是苍白,接着就涨得通红,跑到院子中心,拥着燕然和哥哥:“都是爹爹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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