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世英已换了家常的衣裳,正在画案前写字。
看见王映雪,并不惊讶,而是淡淡地笑着说了声“你来了”。
望着窦世英灯光下英俊的面庞,在路上就想好的那些责问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她有些不安地整了整衣袖,声音也变得柔和起来:“今天很累了吗?怎么一个人呆在正房里写字?”一面说,一面走了过去,鼻子里闻到了由窦世英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意,她笑道,“七爷喝了多少酒?怎么满身的酒气?妾室让人给您送碗醒酒汤来吧?”一个面说,一面挽了衣袖要帮他磨墨。
窦世英阻止了她:“我这边有高升服侍,你去歇了吧,明天还有你忙的。”声音比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还要和煦,人却低下了头,心无旁骛地继续写着他的字。
拒绝的意思这样明显,让王映雪羞红了脸,可她从来不是个等候的人,她思忖半晌,猛地上前侧抱住了窦世英的腰。
“万元……”眼光下,她目光柔得能滴得出水。
窦世英身子一僵,慢慢地放下了手中的笔,温柔,却又十分坚定地将绕着他的手臂一点点的掰开:“映雪,我说过,除了名份,其他的,我都给不了你……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相敬如宾不好吗?”
他转身,墨如点漆的眸子静静地凝视着她,表情是如何的认真。
王映雪愕然。
她当然知道……可她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千里相思,怎如暖玉在怀……
窦世英大步走了出去。
窦府的玉簪花已经开了,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
他骤然间想起自己成亲的时候。
也这样的天气。
玉簪花肆意怒放,在月光下如莹晶如玉。
妻子声音清脆地喊“万元”,问他“我漂不漂亮”……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回答的了,只记得妻子又惊又喜地扑到他的身上,像团火似的在他心上烧了起来……耳边是妻子银铃般的笑声:“他们都说我不害臊,可我就是喜欢你,就是想嫁给您嘛!”娇娇憨憨的声音,透着不庸置疑的欢喜和满足……
花香是如此的浓烈,犹如开到荼尽时的颓败,让人心悸又恐惧。
他拔腿朝外跑去……
轰隆隆一声雷响,雨哗哗地落了下来。
※※※※※
窦昭被身边的动静惊醒,朦朦胧胧中听见祖母吩咐红姑的声音:“……看看马棚里的马驹有没有受惊吓?厨房的窗户关没有关?柴房里的稻草也要捡一捡。免得被雨水溅湿了。”
红姑打着哈欠应喏着,披衣走了出去。
祖母回头,看见在被子里拱来拱去的窦昭,笑着轻轻地拍了拍她:“寿姑不怕。崔姨奶奶在这里呢!”
窦昭反而醒了过来。
她望着屋梁,有片刻的茫然。
外面传来“噼里啪啦”的拍门声,响彻院落。
祖母惊愕。住在西厢房的长工刘四海已拿了根闩大门的木棍走到了大门前。
“是谁?”他警惕地问。
“是七爷。”外面的人高声道,“快开门。”
刘四海忙丢下手中的木棍,“吱呀”一声开了大门。
窦世英和高升冒雨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披衣站在正房门口的祖母顾不得大雨,急匆匆地迎了上去。
“没事,没事。”窦世英的衣裳已经被淋得湿透,仲夏的天气虽然炎热,但夜晚的雨水淋在身上还是很凉。他的嘴唇有点发白,“我来看看寿姑。”
祖母眼底露出深深的怀疑,但她什么也没有问,吩咐婆子烧水,让红姑去隔壁富户朗家借两件换洗的衣裳来。
等父亲收拾干净的时候。雨势更大了,天阴沉沉的,仿佛无法承重,随时会坍塌似的。
窦昭坐在炕上,昏昏欲睡,脑袋像钓鱼似的点着头。
她对父亲的出现不以为然。
半夜三更的,下着这么大的雨,一不小心就会伤风感冒甚至是暴病而亡,还会累得你去拜访的人家兵荒马乱地帮你找到换洗的衣裳、安排热水茶点……幼稚、任性。这么不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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