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感应到什么似的回过头来,对他招招手。
他按了按佩剑,倏然又松开,神情自若地走过去,在他身后恭顺地低下头,跪地行礼:“末将见过将军。”
“我只是暂代宁朔将军之职,并无诏命,林将军不必多礼。”
林瑜之起身,安静地站在他身旁。
楼下喊杀声震天,箭矢无眼,不断朝城头飞来。二人却连躲都不躲一下,并肩而立,俯视而下。半晌,李元晔道:“不问我唤你来作什么?”
“君侯有命,末将万死难辞。”
“是‘万死难辞’,不是‘万死不辞’啊。”李元晔悠然转过身来,只抓着这点儿错漏咀嚼着,笑容颇为讥诮,却又像是玩世不恭的开玩笑。
林瑜之冷漠地站在那儿,容色毫不动摇:“君侯多虑了。”
李元晔收了笑容,望着他道:“我要镇守豫州,剿灭叛党,你带二百精兵护送陛下速回洛阳。还有,三娘。”
林瑜之震了一震,有些难以置信地望向他:“你要我带她离开?”
“我要你将她毫发无损地带到洛阳。”元晔微微笑,“你一定做得到的。”
“……”
他负手在后,仰头望了一眼这漆黑的夜空,哂笑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林瑜之握紧了双拳,脸色紧绷:“那你还让我护送她?”
元晔低头觑他,一字一句,清晰可闻:“你敢吗?你不敢,你连心意也不敢表露,更遑论碰她一根手指头了。”他按了按他的肩膀,微微用了力,压住,“我要容儿安然无恙地回到洛阳。”
第060章春梦无痕
060春梦无痕
月上中天,荒野间冷风簌簌。连着赶了几日路,日夜兼程,人马疲惫,过了一处山头,前方山路中隐约可见蜿蜒淌过的一条溪流。皇帝和黑面虬髯汉子李琼杲上前来看,弯月沉在水里,溅不起丁点浪花,幽幽静静,忽然拂去了一路而来心头盘桓的烦躁,不由转身,手中马鞭打了个转,笑道:“安营。”
裴应时扑过来道:“陛下,还是再往前行些路程,以免贼寇追上。”
元善建笑道:“太傅多虑了。我们已经疾赶多日,若再奔行,将士们和马匹都受不了,不若在此暂歇,等养精蓄锐再上路,必然事半功倍。”
裴应时道:“陛下三思!”
赶路多日,皇帝本就心情极差,此番又碰上这老顽固胡搅蛮缠,不由沉下脸来。但对方是当朝太傅,三朝元老,他也不好太不给脸,不上不下,正是郁结,身后有人拨开兵士走上来,笑道:“裴老,我们这是逃命,讲究的就是个偷偷摸摸,关键在于隐蔽,不在于速度。若是叛将真的察觉,仅靠这几百人便可抵挡吗?”
裴应时一滞,竟是无言以对。
秋姜笑了笑:“人是铁饭是钢,还是先填饱肚子吧。”
皇帝正愁打发不了这个老家伙,当下心情大好,和李琼杲笑着到溪边净手生火。裴应时就这么被晾在了一旁,回头狠狠瞪了秋姜一眼,赌着气走了。
秋姜失笑。
林瑜之在她身后道:“三娘何苦与他作对?”
秋姜道:“他不过是个太傅,又无实权,三娘并不怕他。况且——”她回头对他笑了一笑,挑挑眉,“三娘可不愿和他作对,不过是想休息一下罢了。”
素来如此——他给了她一个微笑,声音温和:“烤鱼应该好了,三娘一起用吗?”
“好啊。”
林瑜之将火堆筑在溪水上游的礁石上,挑了根棍子利落地拨了拨。火星“噼里啪啦”一阵响,陡然窜起三尺高。秋姜坐在草地上搓了搓手,扬起脸来对他道:“以前以为你是个书生,原来是个练家子啊。正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林瑜之一脚踏在礁石上,弯着腰在那翻着手里的烤鱼,低垂的眼帘盖住了眼底的笑意:“三娘看错了。”
他的声音在凄冷的夜风里低沉而悦耳,凉薄之外,忽然有了一丝暧昧的味道。秋姜惊讶之中抬起头,却见他白俊的面孔映在温暖的火光里,依然是安安静静的模样,不由暗道自己多心。这样的夜晚让她想起久别重逢的过去,曾几何时,皇帝还是一个垂髫孩童,只会和她捧着残破的碗在洛阳皇城中的角落里祷告。那样漂泊无依的宿命,零落成泥的劫难,也不曾磨灭人性深处的百折不挠,终是破茧成蝶。
但人生总有起有落,就如花开花谢,月圆月缺。此刻是胜利者,谁能知晓下一刻能否笑到最后?胜利者的屠刀又将架在谁的脖颈上?
她真切地感到生命的渺小和命运的未知。重生又怎样,穿越又怎样?这个世界瞬息万变,永远不会为你一个人而停留。
“好了。”林瑜之把一半烤好的鱼递给她,掀开下摆坐到她身旁,默默吃手里的另一半。
秋姜道谢,接过来,一口一口地吃下去。没有盐和任何佐料的烤鱼,味道能好到哪儿去?不过,她都试过一天只有一顿、顿顿都是馊饭的日子,这算什么呢?
秋姜咬下一大口鱼肉,大力咀嚼。
吃完以后,她站起来,张开双臂松了松筋骨。脚步火堆燃尽了,他又给添了一把。秋姜站远了些,笑道:“可别烧到我衣服。”
林瑜之呵呵笑了两声,也没抬头,只是弓着腰身在那不紧不慢地拨弄着火:“其实我有点不明白。”
秋姜闻言蹲下来,头歪到一边,轻轻抚弄发丝,静待他接下来的话。
他抬头望了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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