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是个静悄悄的人。走路的时候控制脚步,尽量不出声;关门的时候也不会随手一推,而是将门送到框子那里,轻轻合上;起先他倒时差那几天,我们的作息很不配合,但是我从来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起床;还有他也从来不会像我那样,人坐在沙发上,然后伸手将手里的本子或者报纸啪的一声扔到茶几上,他会站起身,走过去,将东西规矩地放好。
还有他很谦让。苹果掰开两半,一大一小,给我的肯定是大的那一半。如果我打开电视了,他肯定就会关掉计算机的音响,用耳机听音乐。我们要去哪里吃饭,我们要做什么菜,我们晚上要躺在床上看什么电影,都是我说了算。问他意见才说,不问意见也高兴地配合,像个最乖的小孩子一样。
这个最乖的小孩子每天把我的靴子和他的鞋子都擦得干干净净,我的毛衣掉了一个扣子他就从头到尾都钉一遍,我学生来的时候,要么他去买上两杯永和豆浆给我们,要么他就准备一个颇丰盛的果盘。
这个学生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姑娘,在澳大利亚念书,回国度假,每天被她妈妈用大德国车子载到我这里来学法语,是个家境富裕,挺好看的颇有点小骄傲的家伙。起先除了上课,她跟我基本上没什么交流,后来过了几天混熟了,就开始跟我侃她在澳洲的生活,再过了几天就开始说起她回国之前刚刚分手的澳洲男朋友,最后愤愤然地得出结论,“如果贾森也像叔叔(指jp)这么好,我怎么会跟他分手呢?”
我表面谦虚,心里窃喜。
跟一个人生活日子久了,很容易受其影响而有些许的改变。我的个性渐渐地也在往一个安静的、谦让的、善解人意的方向靠拢。
带着jp回我爸妈家吃饭的时候,我也会规矩地摆放好自己的鞋子,我也轻手轻脚地在屋子里面走路了,我也开始不跟外甥女争夺炖酸菜里面的排骨和粉条了。
我喜欢这样的自己,但是我也不确定啥时候我会现原形。
春节之前,天气越加寒冷。出去一圈,回到家里感觉整个人都会冻得硬邦邦的。我忽然想起来他走之前那个宏伟的计划,马上翻箱倒柜地把我那套行头找出来:米色的羽绒短外套,黑色的紧腿裤子,红底圣诞老人纹样的短裙子和一整套的帽子围脖和手套,还有最重要的那双荧光绿色的短刀冰鞋。
我穿上这身衣服,还化了一个十分隆重的妆,然后跟jp说:“亲爱的,走,咱去青年湖溜冰去。”
很久没有进行户外活动的j!”
在沈阳彩电塔下面,青年湖的冰面上,我兴致勃勃地穿上冰鞋,然后颤抖着站起来,然后一个大字形后叉毁掉了jp的幻想。他扶我起来,帮我扑打一下羽绒服,“我以为你会。”
“我也以为我会。”
话说真是奇怪,我大学的时候体育课上滑旱冰也及格了啊,怎么上了冰刀就不好使了呢?我颤抖着又站起来一次,然后向前跪倒,双膝着地。jp在旁边笑嘻嘻地说道:“这样摔就对了,这样摔还能看出来你原来是学过的。”
他竟敢这般揶揄,我气坏了,拽着他的衣襟,想要挣扎着起来去咬他的脸,结果发现根本就起不来,这脚也不是我的脚,腿也不是我的腿了。
好不容易在他的搀扶之下我慢慢站起来,跟着他往前滑了几步,刚有点感觉又摔倒了,这回厉害,向后坐下去的,尾巴根生疼。还有一群屁大点的小孩神气活现地立在自己的冰刀上看着我乐。我再也不玩了,脱了冰鞋,扶着老腰一点一点往外走,心想自己原来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二十七八岁了还想跟人家小孩似的在冰上飞呢,我这站起来都困难。
因为身上穿得少,又没有活动开,再加上我这个努力要强的女性丢了面子,第二天我病倒了,发烧到了三十八度,嘴唇上面都是小水泡。
我妈在电话另一边把我一顿臭骂,“你装,你装,我让你继续装!还不快去看病!”
jp不敢怠慢,打了出租车带我去离家不远的陆军总院,我看的那个内科专家是个老太太,我前面还有七八个患者,因为怕别人加塞,排队都排到诊室里面去了,本来就都是有点传染性的疾病,还一个挤着一个的呢。
我记得老太太逆光看了看一个患者的片子,然后说了一句话,一时让所有挤在那里的患者都退散了,“你这个,你这个,你这样吧,我给你写个号码,你去沈阳结核医院去找马大夫,你这个应该是结核……”
真是走到哪里都排队,好不容易看完了病,医生给开了方子,我们去收款处划价交钱。快到中午了,前面还有五六个人在等候。我在旁边找个椅子坐着休息,jp站到排尾去排队,一边排队一边朝我笑笑做鬼脸。
忽然斜着插上去一个壮汉,个子比jp还高上半个头,膀大腰圆的,身上是一件脏兮兮的羽绒服,袖子上还有大鼻涕的痕迹,也不顾后面还有五六个人在排队,把单据扔到台子上,大声大气地对窗口里面说:“来,我交钱。”
这是明目张胆的加塞。
可是后面的五六个人竟没有一个说话。
然后我最不想看见的一幕发生了:jp不紧不慢地走了上去,手按在壮汉的那一小叠票据上,朝着相反的方向,把它们倏地一下推了回去,然后他指了指站成一排的几个人,他在告诉壮汉:你得排队。
壮汉可能没想到这个戴着眼镜的斯斯文文的老外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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