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八年的人,长叹一声道,“说吧,初八那天究竟有没有给鸿雁儿传话?”
到了这会儿还怎么狡辩?荣寿知道大势已去,慧秀落了马,他能有好果子吃吗?趁早认了罪,但愿还有一线生机。他弓腰叩首,额头抵在冰凉的砖面上,哽声呜咽,“奴才对不起主子……奴才原不想的,是皇后……”
皇后……他闭了闭眼,眼睛像进了雨水,涩得连阖都阖不上。御前人之所以有那么大的胆子,还不是有人在后头撑腰么!只是真的证实了,仍旧让他感到心寒。虽然不是多大罪过,却让他警醒起来重新审视这位发妻。他最恨有人在御前安插耳目,结果他敬重的人也免不了俗。皇帝仰起头看殿顶的藻井,隔了很久才道,“你就是这么忠君的……你去吧!不叫你与披甲人为奴,去将军泡子守皇庄,守上一辈子,不要再让朕看见你。”
荣寿泣不成声,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就像放赈排错了队,少挪一小步,到你的时候布施完了,你只有站在西北风里挨饿受冻。他该庆幸,没要他的命已经是皇恩浩荡了,他嗫嚅着,“奴才走到这一步,是奴才活该。可奴才舍不得主子……”
皇帝回过身来怒目相向,“这会子有什么可说的?还不走,等朕叫人来抬着你走?滚!”
荣寿唬得打哆嗦,铁青着脸留恋的朝上看,皇帝脸上的狠决叫他没了念想,腰背颓然一松,他颤着两手把头上顶戴摘下来搁在面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深弓着腰,慢慢退出了养心殿。
清君侧,解恨之余也让人伤感。皇帝别过脸瞧了长满寿一眼,“你是伺候过太上皇的老人儿了,打今儿起就升你做副都太监,乾清宫养心殿两头管。要紧一点,忠敬诚,缺一不可。要是叫朕发现有了偏颇,到时候下场还不如荣寿,你明白?”
长满寿心里像攒足了十八个二踢脚,噼里啪啦霎时炸开了花。他脸上不敢带笑,稳稳当当打千儿扎地一跪,“奴才一天喘气儿,一天就给主子效命。奴才最知恩图报,净茬前就发了愿做条好狗,如今蒙圣主抬爱,奴才虽没精,也要为圣主竭虑,请主子瞧好儿吧!”
皇帝先还有些忧愁,听见他的话倒绷不住了,“杀才,殚精竭虑是这意思么?”笑过之后口风一转,“你有没有法子让朕进礼主子的门?”
长满寿依稀想起当年太上皇被皇太后关在毓庆宫外的事,那时候他翻了墙头进去开门,没想到蝈蝈儿在里面上了锁,最后还是太上皇自己跳墙过来的。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上一辈里的事儿轮到这一辈来重演了,有点儿意思。他才升了官,赶不及要在皇帝跟前露脸,自然满口应承下来,“奴才不敢自吹,不过小主儿是个听人劝的,奴才好好和她说说,料着小主必定能答应。”
皇帝不说话,转身往外就走。要叫落钥,一道道宫门开启的确浪费时候,可不这样也没法子,素以受了怠慢正不知道怎么恨他呢!他得连夜去赔罪,一刻都不能耽搁。荣寿和慧秀开发了算对她有个交代,至于皇后……他真要仔细掂量掂量。轻不得重不得,她占着祖宗家法的理,确实很难把她怎么样。
☆、第121章
灯还是杳杳的,挂在檐下,被风吹得东摇西晃。庆寿堂前院是寻沿书屋,到了跟前月洞门紧闭着,皇帝站定了脚,也不言声,只等长满寿上去想法子。
长满寿缩脖儿挨过去叩门,“土猫儿,开门!”
里头人憋着公鸭嗓,凑到门里缝往外回嘴,“谁呀,下了钥,有事儿明儿来!”
“嘿,这不长眼的狗才!”长满寿大巴掌拍门,“圣躬亲临,再不开门削死你!”
里头板凳咚的一声响,就听见扒拉门栓,左一捣鼓右一捣鼓,门终于开了,门口两个太监齐齐跪下来磕头,“奴才有眼无珠,不知万岁爷驾临,奴才该死……”
皇帝不和这些上不来台面的东西啰嗦,背着手自顾自的进了门。长满寿后头跟着,经过那个叫土猫儿的苏拉面前,兜心窝子来了一脚,把人踢了个四仰八叉。
挨了踢不许出声儿,还得就地跪着,谁让你不识时务?爹妈可以不认得,万岁爷不能不认得!长满寿走了两步回头瞧一眼,手指头点了两点,“留神当差,仔细回头剥你们的皮!”嘴里说着,脚下加快赶上皇帝,在后头亦步亦趋跟着进了庆寿堂。
这个时辰说早不早,皇帝在养心殿处置人花了功夫,到庆寿堂时已经子时三刻了。檐下上夜的宫女见皇帝又来了有些闪神,怔了怔赶紧跪下迎驾。皇帝朝寝宫里看,菱花门里黑洞洞的,还是他走时的模样。他转头瞥了兰草一眼,她的毡垫子摆在靠墙的长条案下,大概睡迷了,看着有点懵。
“你没上里头值夜?”皇帝问,“怎么睡在这儿?”
兰草磕了头嗫嚅,“小主说今儿不必值夜,她一个人睡图清静,有事儿喊一声,奴才们也能听见。”
皇帝看着那扇门,心里惆怅得不知怎么好。这时候长满寿上前来,呵着腰阿谀道,“主子,要不奴才去劝劝小主,叫她开门接驾?您瞧您都到这儿了,夜又深了,里头热炕头……嘿,还是早些安置是正经。”他觑觑皇帝,皇帝枯着眉头不说话,这是准奏了。他咽口唾沫隔着玻璃叫门,嗓门捏成细细的一条线,细得游丝一样,随时要断似的,“主儿……礼主儿,您开门呐,万岁爷给您出了气,来瞧您来了!小主睡着么?快醒醒,起来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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