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把诚信定为衡量人品的标准,可这世上,确有足以一眼看破谎言,也有讳莫如深的误会。叶盛昀听了很不是滋味,但他有两句话必须要替陈熙彤说清楚。
他说叔叔,您说您养虎为患,可这些年彤彤到底做过什么对您不利的事?您至于这么冷落她?江阿姨对她做了多少过分的事您知道,彤彤受过的委屈您也看得见,如果她真的恨您,就她的脾性,您的家庭生活能这么平静?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屡遭压迫而不怨恨对方,无非是出于信赖和期待。哪怕嘴上说是为了经济来源,心里仍旧怀着希望,一次又一次原谅。彤彤她真的不爱钱,
他说叔叔,养不教父之过,既然您选择扮演了父亲这个角色,做戏就该做全套。您该教她怎么去爱,怎么成长,而不是怎么忍辱负重,怎么孝敬尊长,怎么舍身爱护幼小。您怎么就这么偏心?彤彤变成今天这样,少不了您的责任。
他说叔叔,您因为无心之过对她产生偏见,因为她无家可归怪她和社会青年来往,可她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多少苦,您知道吗?我没见过哪个女孩肋骨断了吭都不吭一声,也没见过哪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活得像她这么谨慎。
他说叔叔,刚结婚那会儿,我觉得她借自己遭的罪横行霸道是一种自私的表现,可后来发现,她没有一天过得安宁顺心。我求您了,不要再因为您的想当然做伤害彤彤的事情了,人心都是肉长的,您不能因为她比别人经历更多坎坷、比别人懂得更多道理,就觉得她不会难过。
一席话过后,陈涣章沉默了。
回首往事,他这个父亲做的可真失败,女儿女儿没教好,儿子儿子没有胆色,到头来推卸责任,“尽心”两个字就显得很讽刺了。
他答应今后多给陈熙彤一点关心,继续把戏演下去,做了保证。
叶盛昀是个办事很稳妥,考虑的很周全的人,谈判谈到这里可以说十分成功了,他却还惦记着另一档事,问陈涣章:“您知道彤彤的亲生母亲是谁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问题出在阮凤萍这里,况且陈熙彤真的很想念妈妈。
陈涣章苦笑着摆摆手:“我不会说的,而且你就算找到她她不会认的。”
一个女人,在最美好的年华受到了凌/辱,其中尚有自己的过失,如今时过境迁,怎么会承认自己有这样一段屈辱的历史?不会承认的。
当初那事儿多荒唐啊。办了她的又不是一般的流氓地痞,干不出敲诈勒索的勾当,真相大白的概率太小了,做了这亏心事,谁也没想到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现在阮凤萍有了新家庭,求的就是新生活,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站出来负责?
当初胡作非为的花花公子也有了家室,摇身一变成了正人君子,要名誉要面子,自然不会把私生女领回去。到现在陈涣章依然觉得,如果不是自己当了这个爹,陈熙彤哪有今天的光鲜外表,恐怕在哪个孤儿院呆着呢。
为过去罪孽付出了惨痛代价的只有陈熙彤。
叶盛昀过去在军营里听过很多人的故事,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都有各自的身世经历,不一定双亲健在,不一定家庭温暖,但没有一个是他听了以后像今天这么痛心的。
别说陈熙彤,他这个旁观者都不愿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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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陈熙彤睡了一觉,睁眼看到陈贺宇吓了一跳,差点伸手拧他脖子。
老实的小伙儿趴在她床边,小心翼翼地问:“姐,你疼不疼啊?”
看到他这个怂样就心烦。
小时候陈贺宇经常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她一回头他就躲。她拿鸡毛掸子扫灰他躲,她拿数据线充电他躲,她拿擀面杖给阿姨递过去他也躲。这么高的男生,娘叽叽的,屁大点儿胆子,心理素质差得要命,成得了什么气候?
她还记得十六岁那年,陈涣章去瑞士出差给妻子带了块表,给她带了把军刀,不知道给陈贺宇买了什么,反正小伙子不喜欢自己的礼物,私下跟她抱怨,念叨了一整天,又不肯当着大人的面说,“嗡嗡嗡”的烦死了。
忍了一个又一个小时,把她点炸了,把刀扔给他,冲他冷笑:“杀了我,家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你的。”
当时陈贺宇的腿就软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跪地求饶,说:“对不起姐姐,我再也不跟你争了,对不起我错了。”
男儿膝下有黄金哪,他就那么随随便便跪下了。
这些年里她每逢提起这个草包,损他的字里行间都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她和江雯燕不同,对家产不感兴趣,也不关心鹿死谁手,只向往自由,打心眼里还是盼着弟弟能出头的。
要是陈贺宇上位,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起码她不用再受江雯燕掣肘了,只可惜陈氏的这个嫡子太不争气,一点自己的尊严都没有,注定是任由江雯燕摆布的傀儡。
陈熙彤已经对他不抱任何希望了,冷冰冰地说:“不疼。”
第22章
姐弟俩尬聊了半个多钟头后,陈熙彤开始教他怎么防身,慢条斯理腾出手,一边绘声绘色地讲一边做示范动作,煞有介事地说:“手抬高,闭上眼,用尽力气往下抓,听到对方惨叫就拼命跑,别回头。”
对于没有武术基础的三脚猫,路数讲太多都没用,情急之下压根找不准致命弱点,这招必能挖中对方的眼睛。
虽然着实残暴了点,但在坐牢和死亡面前总该有个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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