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着茶炉小憩了会儿,约莫下午时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出现在门口,说是来送拜帖的。
颜君行出门接了以后,来到主人的身旁,见他斜躺在竹椅上,当然不能就这么在主人的头上将拜帖递过去。于是顺势跪在了颜子钰的身旁,见自己身位矮了主人半截,这才双手恭敬地呈过头顶。
“…………”
颜子钰没有去接帖子,而是伸手五指一合,轻轻攥住了身旁那人的手腕。
“为何如此?”
颜君行不知道主人问得是什么,轻声反问:“属下愚钝,主人此言……何意?”
“我是说,你为何递个帖子还行礼?”
地上那人一呆,稍显疑惑,然后似是有些不确定地道:“非是行礼……乃是上下之序有别。”
上下有别,这并不只是先前府里特有的规矩,乃是所有地方的通则。平民之家以长幼论上下,权贵之处则除了长幼,更以主从,身份之别论上下。越是尊贵之主,则规矩越严,规制越细。
若是论到似主人这般的地位,虽无官面身份,但以主人的江湖名声,其仆从排场本也最少是掌门教主一般。即使他这几天已感觉到主人对彰显上位之尊并不热衷,但是,怎地主人似乎连基本的这些……竟是不知道的样子?
殊不知,颜子钰知道是知道,也只有一点大概的,但他不知道竟会有这么多的细节都要遵守。
“尊卑之别啊……”他琢磨了一下,“我并未要求过你,你为何依旧待自己如此严格。”
那人把头低了低,声音有些闷闷:“主人未曾给属下立过规矩,属下便按照先前府里的规矩来行事了。属下擅自妄为,请主人责罚。”
这话咋还听着有点委屈呢……是怪我没给他说具体喽?
不过颜子钰却没有用此逗弄他的意图,而是直接说明白了:
“规矩礼节,我并不看重,也无所谓。我无意去把你在先前府里的遵守的东西逐条纠正,所以一应礼法规矩,你若是不愿,那就不必行之。”
跪着那人听了,却极快地回道:“主人,属下并无半点不愿!”
颜子钰有点想笑,向往自由乃是人之天性,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主动遵守这种卑躬屈膝的规矩呢。于是道:
“抬起头来。”
他本想语重心长地教育一番,奈何当那人仰起头来,一汪眼神落入心间时,怔住了。
那人听话地抬头仰视自己,眼神如往常般平静,却是平静而自然的,眸中隐隐带了三分敬仰,三分依恋。且神情从容放松,毫无勉强克制,卑己自伤之意。而颜子钰手指下的脉搏跳动有力,温暖渐渐从指尖传来。
——与他初来那日向自己行礼时,周身的气息宛如天壤之别。
虽是同样的平静无波,然当初的他如同一件破败的残物,并不比脚下死灰好多少。
而现在,他依旧是屈膝跪在自己的脚下,眼中却是满满的亲近之意,即使是这样的动作,做来也似是心甘情愿的。
罢了,他既是不觉得有伤人格,也未曾有勉强之感,那自己也就不必强求他了。
说到底,颜子钰也只是怕他觉得失了尊严而有此一说的,何必强拗他不自在。
于是终于接了帖子道:
“此事就……随你吧。礼节上的规矩,你愿做就做。不过你记住,我不勉强你,什么时候不愿意做了,那就不做便是。”
颜君行又叩首一礼,道:
“属下既奉您为主人,断乎不会忘了本分的,望主人明察。”
“……你开心就好。”
约么一个时辰后,回春堂那个柳大夫终于登门来访了。
这大夫五十来岁,神情气度倒还温厚,就是一个很普遍的医者形象,颜子钰也打量不出什么来,于是见面先客套。柳大夫自然说什么颜神医杏林圣手,久仰久仰之类的,然后颜子钰便问起他怎么称呼。
“鄙名柳河东,虽比颜神医痴长了几岁,然达者为先,颜神医叫我柳大夫或者,若不嫌弃,叫我河东兄就好。”
“柳……柳河东?”
颜子钰失笑,觉得有些滑稽,于是作了一揖打趣道:
“原来是柳大诗人,失敬失敬。”
柳河东连连笑着摆手:
“颜大夫莫要取笑老夫了,老夫出生在农耕之家,因住在村里小河之东,才有了这个名字。”
入座奉茶,一番闲谈之后,气氛活络了些,也互相开始称兄道弟,颜子钰便问起正题来了。
“却不知河东兄此来所谓何事?”
“愚兄是来道谢的,自然是为了那对母女,河东在此先谢过颜贤弟医者仁心了。”
他看上去似是有些失落,想了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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