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昀承,季昀承怎么会带她进宫?
如此一来,一切不都只是场空谈。
早知,早知便忍一时便是……
既然不能指望季昀承,那只有另辟蹊径了,抚摸着琴谱,慕阳思忖,更何况她也未必一定要进宫。
当先一步是出侯府,这倒不算很难,这几日借着采买机会出去逛街的侍女侍从不在少数,慕阳用了一点碎银子很顺利的拿到了出府的采买牌子。
牌子只能用一次,但一次也就够了。
皇祖母每月十五日皆有去城外皇觉寺敬香的习惯,至于进皇觉寺虽然难,但至少混进去比皇宫要容易的多。
打定主意,慕阳带了些银子便用采买令牌出了侯府。
不知是不是练剑的作用,这些日子慕阳的体力较之之前有了明显的增加,一路走出城竟没觉得多疲惫,皇觉寺距离帝都不远,慕阳走到不过过去半个时辰。
小时候慕阳也常跟着皇祖母去皇觉寺游玩,犹记得皇觉寺后的大片林园,那时她最爱的便是在林园里捉弄侍候她的嬷嬷和侍女,只是远远看着,便扑面而来一股令人酸涩的熟悉气息。
九年前。
皇觉寺还未曾翻修,寺墙上还有藤蔓爬过的斑驳痕迹。
深吸了一口气,慕阳绕道寺庙后的林园外,细细用手指摸索着墙根,在某处停下,拽开一块砖石,下面松松的石块很容易便被拽开,天祭十二年,也就是六年后,皇觉寺被彻底翻修,连带着这个秘密的出口也被掩盖了起来。
所幸现在还在,从石洞中溜进皇觉寺,隐隐能听见侧殿里吟咏佛经的声音。
轻手轻脚避开寺中僧人,也多亏了从前爱在皇觉寺中捉迷藏的习惯。
未到正殿内,已经听见清持方丈恬然方正的声音。
而后是皇祖母的声音:“劳烦方丈了,老身只想在这青灯禅庙中受得几分佛法的洗礼。”
那样已经有些苍老却依然慈祥的声音让慕阳几乎有种潸然泪下的感觉。
皇祖母的亲切叮咛和慈爱关怀仿佛还是昨日旧事,虽然她总觉得皇祖母有些唠叨,但也是真心爱着这个疼爱自己的老人。
她第一次觉得重活一次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侍从护卫尽皆守在正殿外,清持方丈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消失后,便只剩下皇祖母的声音,有些寂灭,有些疲倦。
“大慈大悲的菩萨,我知道,我剩下的时日只怕不多了。但我这一生过得也算圆满,有儿有女,子孙满堂,先帝虽然故去的早但也待我不薄,老身不求延年益寿,只求菩萨保佑我王朝康盛兴隆。”
“我儿我不担心。孙子年幼,愿他了解民间疾苦,切莫好逸恶劳,早日长成一代明君,还有我那个被宠坏的孙女,她虽顽劣但本性不坏,只愿她能找到一个真心疼爱她的驸马……”
躲在正殿后,隔着帷幔慕阳远远偷窥着,然而不知不觉间,眼角变得湿润。
细细用眼睛最后一次描摹过皇祖母的容颜轮廓,慕阳揉了揉眼睛,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还未走出皇觉寺,忽得一道炸雷,顷刻间雨水瓢泼而下。
慕阳连忙躲到一处屋檐下,才未曾湿透。
雨水倾泻,像是无穷无尽般涌流。
不禁皱了皱眉,她未曾带伞,天色已经渐渐黑了下来,城门关闭前只怕雨水不会停下,那她今晚……岂不是回不去了。
正想着,忽然也有一个人躲在了她边上的屋檐下,宽大的袍袖沾湿了雨水,未束冠乌发披散,虽然狼狈但不掩周身风雅清贵气质。
她下意识侧眸看去。
同一时刻,帝都南安侯府。
“她人呢?”
“她是拿了采买牌子出去的,其他奴才不知。”
季昀承的嘴边溢出几分微笑,却显得有些残忍:“采买?会采买到现在不回来?如若府中有人私逃,将人放出者,视为从犯。”
掌管采买令牌的内务管事腿脚一软,当即便跪下叠声哀求道:“奴才这就去找,这就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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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铺天盖地般淹没了整个世界,远处的禅院庙宇都在一片朦胧中悄然隐没,辨不清轮廓。
慕阳侧眸的动作像是被一点点放缓,那个人的面容也随之一点点显露。
干净清雅的眉目、无时无刻不微微上扬的唇角都在眼中逐渐淡去,只剩下水墨画般容颜。
见慕阳看来,他笑了笑:“你也是来躲雨的?”
声音玉润,音质澄澈,显得温文尔雅,几乎让慕阳有些怀念,与记忆里残存的那个总是皱眉冷嘲热讽,不假辞色乃至最终疯狂的男子判若两人。
纤长手指探出浅紫色的云纹罩纱,雨水顺着手指浸湿纯白里衫。
还是他喜欢的装扮。
同时,脑海中闪现过男子反握住剑柄,刺向自己胸膛的神情。
极致的绝望与悲哀,穷途末路。
心口蓦然一痛,几乎无法呼吸。
按着心口,慕阳弯下腰,大口喘气以缓解那种窒息般的痛楚。
“你怎么了?”不加掩饰的关切声音,温柔如水,“是有心疾么?”
慕阳张口,却说不出话。
“我去替你叫人。”
那人转身欲要离开,慕阳探指扯住对方的衣袖,艰难的摇了摇头。
“可是你这样……”
心痛的感觉渐渐褪去,呼吸变得平和,慕阳轻声道:“不用了,萧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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