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一落,目光下意识朝柳襄落去,先是在柳襄面容上扫了一眼,随即便将目光落到了柳襄那缠绕着纱布的手腕上,眼见纱布被鲜血浸湿,他瞳孔颤了颤,犹豫片刻,终是薄唇一启,也极为难得的朝柳襄道了句,“多谢。”
救命为大,更何况还是喝那人的血。即便那人的妆容打扮极是怪异突兀,但却不得不说,他小小的心底太过震撼,是以此番这句多谢,也算是脱离了君臣关系,极是真心纯然的朝他道了声谢。
然而这话一出,柳襄神色骤变,似如惊着了一般,当即跪地,柔声认真的道:“能为皇上出力,是柳襄之幸,皇上此番言谢,倒是折煞草民了。”
“你叫柳襄?”
幼帝瞳孔微缩,低声问。
柳襄点点头。
幼帝眉头一皱,自也是听过柳襄之名,前段日子,自家皇姐可谓是将这柳襄安置在宫中,且还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不小的桃色风波,他当初也是百般不喜,对柳襄之名也极是抵触,但如今突然间,往日之事,竟如烟消云散了一般,这柳襄虽着实面容不若常人,但终也是,救了他性命。
思绪至此,幼帝转眸朝凤瑶望来,“阿姐,他救了征儿性命,便赏他一些东西吧。”
凤瑶垂眸将他那疲倦的双眼扫了几眼,不动声色的点了头。
接下来几日,许是因柳襄日日都来幼帝寝殿献血之故,再加之也与幼帝讲了不少京中前些日子发生的有趣新鲜之事,幼帝对柳襄,倒也是逐渐亲近信任,甚至信任得令凤瑶心生抵触,总觉心中起起伏伏,似有不详预感在参差蔓延一般。
这几日中,也仍旧有人拿着颜墨白的令牌入宫送礼,且每番礼物,都是颜墨白亲手所制,或珠钗,或木钗,或精致小巧的匕首,或书笺。
书笺上的内容,统一都是一句话,‘红豆生南国,相思知不知。’
她不知颜墨白为何如此魔怔,为何一直要对她写明这话,待得久思之下,也不得解,本是要下令差人不准再放握有摄政王令牌之人入宫献礼时,哪知正待莫名犹豫,一封信笺再度送了来。
那信笺,突然与前两次的白纸有所差异,是专程用桃花纸而为,纸笺上,隐隐卷着几缕桃花香味,又似还夹杂着颜墨白身上那独有的墨香。
凤瑶眉头一皱,神色y沉复杂,犹豫片刻,终还是再度将信笺展开。
本以为,此番这信笺之上,留着的仍是那句红豆之言,却不料,如今这信笺上,竟写了战事的进度。
‘前方一百五十里,便已是大盛国都。攻巢之战即将而起,好歹也是夫妻一场,凤瑶就不祝我一句旗开得胜?‘
他是在向她索要回信,她心头了然的。
只是那人啊,究竟是脸皮厚到了何等程度,竟敢还在她面前提及夫妻关系。
凤瑶瞳孔y沉,面色复杂y冷,一股股嘈然深沉之意,肆意在心底游走。
这几日来,颜墨白的礼物随时都被人突然送来,毫无征兆与规律,似如那厮明明领军行路,竟还能抽空随时为她准备礼物,随时差人为她送来。
只不过,如此遥遥的距离,用人来策马送礼自然是不可能这般快,除非,颜墨白将信笺送入大旭京都,并非用了兵卫,许是,用了其它能飞之物,就亦如,雄鹰。
想来也是了,那般腹黑深沉之人,若要养只送东西的雄鹰,自也不在话下。只不过,为了送她姑苏凤瑶礼物而如此劳心劳力,可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毕竟,情断而毁,便再无瓜葛了。那厮一而再再而三的送礼过来,又究竟何意?是后悔了,还是,仍要执意的乱了她的心?
越想,心思越发嘈杂,待得沉默半晌,回神之间,才见掌心的纸笺,不知何时已被她捏成了团。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目光滞然的在纸团上大量。
半晌,终是稍稍起身行至殿中不远处的长案旁,提笔而写,在一张白纸上随意几笔,落了几字:祸害遗千年。
待书写完毕,随意将信纸叠好,随即刚刚漫不经心的出得凤栖宫,便见,殿前不远,正立着一名修条高瘦的男子。
那男子,满身的白袍,只是袍子上绣着缕缕紫花,虽看似华丽,但却莫名妖异,他并未束发,满头墨发随意披散在背,犹如一汪瀑布一般,竟是柔顺至极。
又许是听见了脚步声,那人突然回了头,待得目光与凤瑶对上,他便柔腻腻的勾唇笑了。
凤瑶瞳孔一缩,只见那人,容色倾绝,竟是比柳襄还要生得妖异风华,却又莫名的比柳襄增了半分极为难得的清然。
此人,是谁?
正待思量,那人已柔和缓道:“当日容倾有眼不识泰山,竟问长公主要金银,而今倒是深感胆大妄为了些。也幸得当日柳襄帮长公主说话了,甚至帮长公主补足了银两,若是不然,容倾当日若执意为难长公主,许是就以下犯上,大错特错了。”
凤瑶神色微变,心底蓦的起伏升腾,自是不信他这鬼话。
柳襄当初都名之昭昭的唤过她长公主了,此人,又如何不知她真正的身份。
凤瑶面色y沉,也不打算委婉,唇瓣一启,便y沉直白的问:“你是平乐坊坊主?”
那人勾唇笑笑,并未言话,仅是缓步朝凤瑶走近,待站定在凤瑶面前,凤瑶才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
是的,脂粉味,且还略微的浓烈刺鼻。
“正是在下。”他言笑晏晏的朝凤瑶望着,从容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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