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语极是认真,只是此人着实骨子里都透着媚惑,即便已然稍稍收敛了面上的笑容,但此番对他入目一观,仍是发觉此人满身的闲散柔腻,风月之气尽显无疑。
风瑶并未言话,深邃的目光静静凝在他面上,脑中思绪翻涌,一遍一遍的将他方才之言仔细审视洽。
待得半晌后,她才按捺心神,低沉无波的出声道:“无论皇上心思如何,但你皆得留在京中。皇上蛊毒未全然解却,若身子稍有不适,你的血,尚且能稍稍压住皇上的蛊毒。”
柳襄缓道:“柳襄出发前,也曾担忧此事,但国师说了,皇上已是服下了一枚解药,将近一月都会安然无虞,是以,柳襄便是留在宫中也无用,倒不如遵从了皇上之令随长公主同行,也好与长公主有所照料,更能让皇上心宽。”
依旧是冗长的一席话,条理分明,但脱口的话语内容则略微让人信服。
风瑶心口复杂横涌,低沉沉的问:“你出宫之事,国师也知晓了?”
他勾唇笑笑,点点头,“国师若不知不允,柳襄在皇上蛊毒未解之下何能离开宫中。正也是听了国师之言,柳襄才如是而为,长公主若是不信,大可差人回城去问问国师。”
风瑶面色并无起伏,瞳孔深邃如墨,幽远清冷。
“国师那里,自不必再问。而今本宫倒要问你,你柳襄好不容易从容倾手里脱身,安稳之日未过多久,此番,当真甘心随本宫一道前行?你可要知晓,前途漫漫,凶险不定,说不准这一趟出去,可是没命回来。”
他自然而然的垂眸下来,并未耽搁,待得风瑶的话刚刚落下,便已平缓柔和的出声道:“往日柳襄便听过,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当初被容倾所控,柳襄一直以为,柳襄有朝一日被坊主算计死了,定不过是横尸荒野,卑贱破败,别说是死得重于泰山了,许是连鸿毛都重不过,且死了都还得受人诟病,天堂无路。但如今,既是有此等护长公主的机会,柳襄这卑贱之躯也能为国效力,如此,柳襄自不会缺席,便是以后死了,也定当是为长公主而死,那时,无论如何,柳襄都不会再受人唾骂,许是长公主与皇上,偶尔想起柳襄来,还会记着柳襄的好。如此死法,许是柳襄之亡,当真能重于泰山。钤”
这还未出发,这厮便一遍一遍的想着死了。
风瑶眼角一挑,瞳孔稍稍缩了几许,待得沉默片刻,就着他的话继续道:“你当初背叛容倾,不正是因为不愿死在容倾手里?而今竟突然大义凛然的不怕死了?”
柳襄平缓认真的道:“长公主误会了。柳襄自然是怕死的。只不过,柳襄前半生活得太过卑微,而今终还是想有所作为。若说此番是应了皇上之令而护长公主周全,却又何尝不是柳襄在拿命豪赌,就赌,此番之行,若柳襄亡了,自是柳襄之命,柳襄也认命,若未亡,且还能与长公主顺利归京,那时候,柳襄无疑是建了功,风光归来,柳襄一直盼着有朝一日,柳襄能洗脱满身的风尘,堂堂正正的做个极有作为之人,堂堂正正的以风光正派的形象面向世人,只有那时,柳襄才有勇气,让人去寻我生母生父,也让他们能瞧见,他们曾经遗弃的儿子,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
风瑶面色骤变,从不知,这妖异柔媚的柳襄,竟有这等心思。
她深眼凝他,稍稍压下心底的震撼,继续道:“你说你是孤儿,记不得前事。如此,你要如何去寻你双亲?又或者,许是你双亲早已不在……”
话刚到这儿,风瑶眉头一皱,噎了后话。
柳襄瞳中顿时漫出了几许微光,“他们在。坊主以前曾查过他们,说他们在世,也曾说,柳襄,是他们刻意丢弃。”
“既是刻意丢弃,你还要寻他们?你好不容易才从容倾手里挣脱,此番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放着安稳日子不过,偏偏要随着本宫前往大英,以命来豪赌,就为了让自己活得出息,甚至让你双亲后悔?”
风瑶着实有些看不透他了。
本是风尘之人,想来性子早就被磨圆搓扁,毫无锋棱,且如今好不容易脱离容倾魔爪,自当抓紧时间享受安稳日子,但这厮此番折腾,又是何意?究竟是为了让幼帝安心为重,还是,为了建功立业为重?
风尘之人,洗心革面之后,便也想,彻底的出人头地,正面风光?
不得不说,往日只觉着柳襄妖异柔媚,极是难缠,但如今却突然发觉,这柳襄,也不过是个被琐事缠身却又抑郁不得的可怜人。
“柳襄的确想让他们后悔!”仅是片刻,柳襄回了话,平缓柔和的语气突然就强硬了几许。
待得风瑶神色微动,再度下意识迎上他的双眼时,他分毫不避,继续道:“他们当初曾丢弃柳襄,柳襄自是要在他们面前风光,看着他们的卑贱鄙陋,让他们羡慕懊悔。柳襄此生并无大志,唯独此事想不通,皆道是人之初性本善,柳襄出生之时,何其可怜,他们竟还狠心丢弃,若非那老乞丐收留,柳襄早已冻死饿死,也若非他们丢弃,柳襄何能沦落风尘,受尽世人凌辱。”
说着,嗓音一沉,歪着头凝着风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那面上却积满了自嘲,“长公主许是不知,那花月柳巷,莺莺燕燕,灯红酒酣,看似繁荣热闹,但却是个埋人骨头之地。柳襄满身的志气与脊梁骨啊,就是在那里被强行折断的,埋没的,便是柳襄乃平乐坊头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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