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色全数沉了下来,表情纠结,复杂之至。
柳襄转眸,漆黑的瞳孔再度将他打量,顺势将他所有的反应全数收于眼底,则是片刻,勾唇笑笑,目光懒散自若的挪在前方远处的拐角处,沉默片刻,便薄唇一启,再度懒散幽远的道:“东临苍深不可测,在不曾知晓东临苍意图之前,自然得好生对待,若不然,那人恼怒起来,将我们当做贼子捉起来,长公主虽能因颜墨白之故而安然无恙,但我们这些大旭之人的命,就说不准了。皇傅,你说是吧?”
许儒亦转眸扫柳襄一眼,并未言话。
柳襄笑笑,也不打算就此多言,仅是叹息一声,又道:“说来也是奇怪啊,柳襄当初在大旭京都,一心都念着要呆在长公主身边,要入得长公主后宫,更还想爬上长公主的床。但如今啊,不过是随着长公主走了这一遭,柳襄这历来不喜去考量自知之明的人,便突然就懂了自知之明了呢。且说出来也不怕皇傅笑话,柳襄虽出自风尘,见惯了浪迹风尘的女人,或圆肥,或狭隘,或好色,或嗜虐,是以啊,本还以为天下女人皆为一丘之貉,虽表面矜持正经,实则到了床上啊,谁都是浪荡女人罢了,但自打见了长公主啊,倒觉那般女子,倒是与寻常所见的女人全然不同。容倾命柳襄务必在宫中留下,柳襄兵行险招,一头撞到御书房的柱子,本以为长公主仍会狠心差人将柳襄扔出,但独独,长公主将柳襄留了下来。那般冷酷铿锵之女,谨慎戒备,却仍是心有良善,柳襄最初以为长公主不过是如其余女人那般见柳襄生得好看,从而专程留下,待得夜里再与柳襄好生作乐,却不料,她不曾主动来见柳襄,若不是柳襄主动相见,她怕是都要将柳襄忘在太医院了。”
冗长的一席话入得耳里,许儒亦满面复杂,“你与本皇傅说这些作何?”
柳襄神色微动,扫他一眼,继续道:“也并非有何目的,不过是这一路过来,心头参悟了太多,又无人诉说,便想与皇傅闲聊一番罢了。柳襄出自容倾的调教,容貌与媚术皆是大旭京中翘楚,但偏偏这天底下,竟还有人不吃柳襄这套,无论是软硬兼磨,还是殷勤魅惑,都毫无用处,大抵也正是因为如此,柳襄才觉新鲜,也或许又是长公主孤身一人战群臣,不仅要担起家国众人,还得惩强扶弱,纵是瘦削单薄,竟还得倔强坚强,如此命运与性子,与柳襄初入平乐坊一样,明明是焦虑重重,却还得故作镇定,明明也是手无缚鸡之力,却偏偏还得努力坚强,或许正因这点,让柳襄略生同病相怜之意,是以啊,也许是真正了解长公主了,柳襄才对长公主越发上眼,甘愿服侍吧,呵,世人皆道风尘之人无情,但却偏偏不知,风尘之人一旦有情,那恰恰是孤注一掷,甚至如飞蛾扑火,绝不后悔的,是以若论对长公主的在意与感情,柳襄自觉不输皇傅,也不输颜墨白。”
“你与本皇傅说这些有何用处?感情本不可比量,你也不过是自行觉得你不输本皇傅,不输颜墨白,这都是你自己以为的罢了。”许儒亦敛神一番,面上的复杂与起伏之色终是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柳襄眼角一挑,面上纵是刀伤横亘,极为狼狈,但那眼睛仍是媚眼如丝,笑得风情不浅。
“的确只是柳襄自己以为的,只是,若论事实,皇傅对长公主之情,的确也比不过柳襄。毕竟,柳襄不过是茕茕孑立之人,可为长公主甘心赴死,但皇傅却不行,皇傅乃许家家主,承着许家兴衰的责任,是以正也因为如此,皇傅心头考虑的太多太多,顾虑的的也太多,是以,你终是不能为长公主全然的一心一意,甚至甘愿赴死,你心底存的事太多,若让你立即去死,你放不下的,更没那勇气,呵。但柳襄与你不一样,此番来这大英,柳襄随时都已做足了死的准备,柳襄不惜这条命的。柳襄,只愿用这条命来换长公主的安隅,纵是用我的血来为她铺路,柳襄也愿意,是以啊,若论不顾一切的情深,满心全衡的皇傅,怎能及得上柳襄。只是纵是柳襄比皇傅情深,似也没什么用处,只因啊,柳襄的头上,也还踩着颜墨白呢。”
说着,轻笑一声,瞳色越发而远,漫不经心的道:“皇傅可知,如长公主那般心冷之人,为何看不上温文尔雅的皇傅,为何不接受柳襄的示好与魅惑,而是,独独对颜墨白敞开了心?”
嗓音一落,再度转眸,漆黑的目光径直迎上了许儒亦的面容。
许儒亦并未立即言话,面上竟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缕憔悴。
“颜墨白擅算计,擅攻心。”待得沉默半晌,他薄唇一启,低沉厚重的出了声,却不料这话一出,便惹得柳襄如同听了笑话般大笑起来。
他犹如疯了一般,笑得不轻,那脸上的刀口都快要再度崩裂,狰狞骇人。
许儒亦瞳色一沉,“你笑什么!”
柳襄这才稍稍稳住了笑,兴味的目光在许儒亦面上扫视,却并未立即言话,待得许儒亦面色越发一沉,那双眼中也弥漫出了几许不耐之际,柳襄这才缓缓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视线也蓦地幽远,遥遥的凝在前方远处,薄唇一启,这才道:“柳襄仅是在笑,皇傅追了长公主这么久,却不知所谓的情敌究竟是怎样的人。那颜墨白啊,的确擅算计,擅攻心,但不知皇傅是否想到过,那颜墨白也是野心磅礴之人,甚至当初都已当上大周皇帝,拥得万民,便是如此,长公主受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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