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六腑里沾。
沐元瑜上了阶,收伞跟他行礼:“殿下,我这个时辰来,打搅啦。”
大概是旅途上讲究不到那么多,她额上有几根碎碎的短发没有束上去,浸了一点雨意,半贴在光洁的脑门上。
朱谨深不由被吸引去多看了两眼,他下意识间手都要伸出去了,总算及时反应过来,顿住,隔着一点距离虚虚地点了点:“头发。”
沐元瑜“哦”了一声,自己胡乱往额头抹了一把。
把那几根短发抹竖了起来,傻傻地戳在那里。
朱谨深一下被惹笑了,索性也不想那么多了,重新伸手往她额上压了一把,把那几根不听话的头发压了上去,方转了身:“下着雨,别虚客套了,有事进来再说罢。”
李百草跟着要往里走。
林安把他拦住:“嘿,没叫到你,你不能进去,懂点规矩不懂。”
朱谨深转头看了眼——不是看李百草,是看他旁边正收伞的丫头观棋。
林安回来跟他满心羡慕地形容过沐元瑜那一院子娇艳美人,只从这一个看,果然不假。
李百草倒是一直在看他,大夫本职他从不含糊,再者,早点治好这个据说是胎里弱的病秧子他才好脱身么。
林安作为近侍,有自己的职责,他要拦李百草也没拦错,沐元瑜没打算一直把关子卖下去,就顺势介绍了一下:“殿下,这是我在云南寻到的大夫,一直给殿下看病的那位王太医的师兄,李老先生。”
这个介绍非常简洁而明了了,连人物关系都说明了,再不会弄错。
也所以——
林安当即就蹦了起来,还险些左脚绊到了右脚:“李、李百草?他不是死了吗?!”
他又激动又不可置信,他这样的皇子近侍,说话是不需顾虑一般人的,直接就向沐元瑜道,“世子爷,您不是叫这老头蒙骗了吧?”
沐元瑜笑着摇头:“没有,真的是李老先生。他没有死,当年的消息弄错了。”
人可能假,医术假不了。
林安晕乎乎的,他很想相信又不敢相信,求助地去看朱谨深:“殿下,您说这、这——”
这要是真的该多好啊!
可惊喜来的太突然,他只怕是空欢喜。
他跟着朱谨深,这些年希望又失望多少回了,每个太医都说快了,快了,坚持下去就会好的,坚持了十几年也没见真好,终于把朱谨深的耐心耗尽了,他药都不愿意喝了。
朱谨深立在原地。
他少见地露出了一个有些茫然的表情,愣了一会,道:“哦,那就进来吧。”
希望一直落空的滋味,总是缠绵病榻的无力,灌下多少汤药都仿佛无用功的不甘,他当然比林安品尝得更为彻底。
他为此挣扎,也为此暴戾,然而仍旧都没有用,他对不对这命运妥协,都不得不接受自己一生就将这样度过。
他以为自己将不知终结于哪一场袭来的疾病中,也许几年后,也许几日后,他对人生的规划都困于这身体而只能争一争朝夕,做个藩王就得。
没想到,居然还能出现转机。
朱谨深直接认证了,林安也反应过来了——李百草可是有个师弟在太医院,是不是真的,把王太医招来一认就知。沐元瑜既是替他家殿下找的大夫,这一点不会不告诉他,这李百草还敢来,多半是假不了。
他这一下激动的,简直热泪盈眶,语无伦次:“世子爷,不知怎么谢您,您哪找来的李神医——哎呀,神医别怪我刚才胡说八道,我一个奴才,没见识,不会说话——”
毕恭毕敬地要去搀扶李百草,李百草拍开他的手:“老头子自己会走。”
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先朱谨深一步进去了,林安这下一声也不出了,原地乱转着只是安排人上茶上点心,又要人去叫王太医。
朱谨深冷静了点,阻止了他:“这么晚了,还下着雨,别到处惊动人了,李先生人在这里,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林安有点不舍,他是恨不得王太医立刻出现,百分百确定李百草的身份后,李百草妙手一挥,他家殿下药到病除。
但朱谨深发了话,他还是只能点头道:“是。”又拍了记马屁,“殿下真是大将风度。”
这样还能冷静自若,一丝不乱。
沐元瑜却是看出来了朱谨深的真实情绪,忍不住笑了,往他身边站了站,低声道:“殿下可是近乡情怯?”
长久以来悬在虚空中的那根救命稻草落下,反而不敢轻易去捡起了,恐怕并不如以为的灵验,巨大的希望过后,迎来巨大的失望。
朱谨深确实有这个感觉,但又不单纯只是这个感觉。
他注视着沐元瑜,她的目光中含着温和的理解,浅浅的怜惜,前者是对他的情绪,后者是对他的身体。
就是没有一点邀功,她似乎根本就没觉得有这件事。
她不以为自己给他找来了李百草是多大的功劳,也一字未说其中的难处,所有的反应,只是围绕他。
倘若这是依附,也依附得太真心了些。他是王世子,不是林安,生存都仰他鼻息,其实不需要对他这样贴心。
“沐元瑜,”他眼神奇异地望着她,“你对我这样好做什么。”
“没有吧?”沐元瑜有点糊涂地道,“殿下对我才好啊。”
朱谨深给她的使臣可是特意设法去找皇帝求来的,她还礼的李百草不过是正好撞上抓了来——唔,她为此赔上了自己的秘密,不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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