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井子山的这些年,先是死了焦人,又是死了汉人,她的女儿是鬼胎,女儿的父亲是延命的尸俑。
她这一辈子,身边的所有人都死了。
她是七星子,煞星,妖星,孤星。
她的存在就是诅咒,怎么还有脸去埋怨别人?
一直以来,她才是需要被原谅的那个。
江阳身材高大,一把将倾倒的舞天凤搂紧怀中,五指在她的肩头拧紧。
舞天凤将头埋在他的心口,那里没有心跳,安静得瘆人。
榻上的少女动了动,江阳转过头去,对她摇了摇头,眼光威慑。
若真有阴阳两界,那么他和怀中的女人,必然不是一边的。
榻上,银发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起了身子,看见江阳摇头的指示,静悄悄的坐着,面无表情的凝视眼前相拥的二人。
他和她才是一边的。
所以,木小鸢,对不住了。
江阳突然伸手向上,指尖绷紧成箭鏃,小臂黑筋暴起,像嶙峋枯根,根尖空中回转,俄顷向下插去,刹那间刺穿怀中女人的后背。随即传来尖峭之物拔出肉糜的碎烂声,女人闷声倒地,心口处,素纱衣绽开一朵血花。
江阳漠然擦去小臂上的鲜血。
于榻上少女白泠泠的眼窟窿中,不过是一具满载着生魂的器皿,杀死了一个本就气息微弱的凡人。
忽然,一道污浊的黑色瘴气从女人心口的血窟窿中抽出,在空中斗折蛇行一番,绕到榻上的银发少女的天灵顶,向下淌入银发女孩的七窍之中,像鬼魅的黑蛇钻入蛇洞。
“区区一个服了金丹的汉人女子不足以喂饱你,天一黑,你随我去桧江边,再不济,还有井子山一村的亡灵,”江阳笑得阴鸷,“我就不信,咱两对付不过她,她再强大,也只能在阳间停留半月。”
“你这条命是我给的,只要你听我话,凤仙坊就不用易主了,舞天凤的位子永远是你的。”
“天黑之前,不许踏出这间房半步。”
林小鸢机械的点了点头。
江阳跨过地上的女尸,走出房门。
不知过了多久,女尸开始抽搐,发出诡异的咔哒声,仿佛层层骨节断裂。
接着,身体溃破龟裂,一片一片,粉碎幻化。
而苍白的面容上,唇瓣微张,嘴角至始至终都挂着平静的笑意。
小鸢,小鸢。
不知唤的是谁。
屋顶,萤火虫悠悠飞舞,玻璃灯壁上的七彩莲花婆娑摇曳。
荧光星散在地上的素丝裙。
若有来生,能不能不这么苦。
若有来生,能不能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十章内发糖(狗头)
☆、第十四章
林芙儿见天已亮,估摸着早茶市已经开始了。今日中元节怕是要客满,正好自己也睡意全无,便径直去了凤仙楼。
凤仙楼是凤仙坊名下正正当当的茶酒楼,分早市和午市,下晚就打烊,与凤仙坊的另一边时间正好相反。此时正值早市,楼里卖着各种各样的茶点心,可堂食,可外带,价格不贵,门开的也早,所以蓝城老百姓都爱来这儿,叫份热气腾腾的汤面点心,或捎走一打包子蒸饺。
物美价廉面前,谁也不在乎凤仙楼晚上关了门做的什么生意。就像家国王朝风起云涌,今天这个朝,明天那个帝,后天都城又从南京迁到了北平——于老百姓而言,不过是换了个名跑了个地而已。人们真正在乎的,从来都是给不给地种,多不多收税,重不重徭役,张家的母猪生崽子了,王家的小媳妇搞破鞋了。
林芙儿喜欢听人们吃饭时东聊一句,西插一嘴,于是常套个男式灰衣短打,和店小二一同端盘子上菜,凤仙坊另一头的营生,她反而管的少。
茶酒楼的活虽然粗了些,端茶倒水摞碗盘的,生茧长泡常有的事,但白日里热闹呀!做工做得自在。久而久之,凤仙楼里的厨子小生看习惯了她一个女人家做男人的活,也都打成了一片。
林芙儿手头捣着豆泥,一杵子下去,煮烂后沥了水的红豆,被压扁成了一块块软踏踏的小泥饼。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晚,茶馆三楼,昏光下的紫檀提盒,散着幽香的白凤仙,一排红豆春卷炸得金黄。
阿禾随手取来一块,从中折断,伴随酥脆的咔嚓声,醇香的豆汁流出。
“我李一禾发誓,若不保守秘密……”
“就和这春卷一样的下场。”林芙儿自言自语的接了下去,小嘴弯了弯,隐隐露出两个小窝窝。
“外头人手不够了,”一个伙计突然喊着奔进后厨,目光扫视一圈,林芙儿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还是被发现了,伙计指着她道,“林芙儿,就你了!”
林芙儿装作不情愿的哼了声:“蹄哥,你分明就是指对我,不带这样记仇的。”
蹄哥发际中央秃进去了一角,神似马驴蹄子,于是自林芙儿起,大家都叫他蹄哥。
蹄哥:“哪是指对,是看你动作麻利,走走走。”
林芙儿:“猪蹄子哥——”
话音未落,手头的豆泥盅子被身旁的老妈子一把夺了去,装满了点心的蒸笼往她怀里一墱:“少废话,前头帮忙去。”
林芙儿噢了一声,乖乖的捧着蒸笼出去了。
蹄哥指了指角落:“喏,那边,不是一个人那桌,是他前头那桌。”
说完,一记暴栗磕林芙儿脑门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林芙儿手头捧着蒸笼不好还手,给了蹄哥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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