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不到竟然……我还以为在露华浓将计就计让他亲眼看过必会释疑,不成想他还留了后手,安排了绿芜试探我。
为了让我现形,请我吃饭,邀我逛勾栏,和我做买卖,引我进蚕室,还要给我看卖身葬父的苦情戏码,慕云轻啊慕云轻,何苦啊何苦……
慕云轻凉声逼问道:“还是不想说实话?要不要叫绿芜出来,认认你?或者把你写给白掌柜的收据拿出来,跟你以前的手谕比对比对?”
连我签的收据都……让我说什么,我还能说什么,除了厚着脸皮死撑着,我还能怎样,以死谢罪么,怕是也解不了还不清罢。
“你……想我怎么样?”我认命道。
慕云轻伸手捏捏我的下巴,“你觉得我想怎样?你不是说怕再也见不到我,再见到我,你不开心吗?”他的手滑向我脑后托我躺下欺身覆上来,“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彼此的气息交汇,让我无法呼吸,隔了那么许久,很多事我已记不清……他看我的眼眸渐变得迷胧……
这一刻来得晚了些,但终归是来了……
我知道再不说,我便再也说不出口。
“暮云……”眼前雾沉沉,声音也不像是自己的,“对不起……”
这句话出口,我便不知还能说什么了,我也不需再说什么了,无论我说什么,都没有人听了,慕云轻已阖上了眼,伏在我肩头。
大约是挑灯花的时候怕他察觉所以下手太轻,灯烛里的mí_yào到现在才起效。
我望他许久,大约是在待他睡沉,终于起身,替他掩好被子。
思虑再三,我还是决定留书一封。
有些话,说不出口,却可以写出来,也有些话,说不出,也写不出,只能永远烂在肚肠里。
就像有些事,永远无解。
案上烛下,镇尺之下素笺之上,寥寥数字,我犹犹豫豫斟酌许久,不知他醒来看到会作何感想。
无论他作何感想,我也只能如此,唯有如此:
“与暮云,凉夜秉烛,负负为结。兹去。冀安善。晦之顿首顿首。”
……
熄了灯,我轻轻掩门退了出来。
举目,夜正浓,月正明,正是时辰去往骡马行。
待我收回目光的时候,突然滞住了。
迎面那人,也滞住了。
许久,周潇朝我揖手,“公主,别来无恙。”
熟悉的称呼。
熟悉的人。
不期然地,就这么遇着了……
☆、第四十三章
那年兵变,太平公主、玉面闲王、梁王周玄被一举铲除,朝中再无祸患,自此之后,乾坤朗朗,日月昭昭,当今圣上的江山是越发稳固了。
不知是否因为周潇的关系,周氏并没有被赶尽杀绝,毕竟是周天皇荫佑的累世大族,根基深厚,枝系丛庞,犹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在某些方面尚且可以和日益昌隆的韦氏分庭抗礼,维系着某种微妙的平衡。
比方说,当今圣上的后宫之中,就既有韦氏,也有周氏。我那酷爱说媒的嫂嫂韦太后大约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虽然中宫之位尚且空虚,至少,后宫变得很热闹,不再冷冷清清了。
有了后宫,也不知今上对周潇,还一如当初否?
无论怎样,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是白来的,周潇这一路无论如何都不见得容易,何况当年……即便后来……
眼前,周潇似清瘦了些,还是疏朗清俊的模样,只不过眉宇之间隐隐多出了些郁敛之气。通俗些说,也就是让上头的人看着觉得老成持重,让下头的人看着觉得莫测高深,让有点眼力见儿的人一看就知道是个角色。这种气场若非经年的宦海浮沉怕是难以练就的。
他一袭青衫,没有仆从相随,显然是微服而来。
我想起在骡马行听掌柜的说起过,此次封道是因为中都来了大人物秋巡。
大约就是眼前这位周大人了。
所以,总不至于是周大人秋巡途中深夜失眠心血来潮微服探访客栈,这么碰巧恰好遇见了我罢?还是说,周大人为了深入体察民情微服乔装不住官邸住客栈,然后睡不着出来赏月,这么碰巧恰好遇见了我?
显然不是。
看见一个应该躺在陵墓里的人,不害怕也不惊讶,而是面目平静地道一声别来无恙。
他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若是再回一句你认错人了,岂不是太傻太天真,而且也太假了。
夜寂,廊上月明,我幽幽回道:“别来无恙。”
周潇的神色微动了动,道:“果真是你。”
不知他的意思究竟希望是我,还是不希望是我。我垂眸睨了眼阖上的门页,淡声道:“劳烦周大人走这一趟了,不知周大人此来是?”
周潇拱手回道:“臣此来专是为了公主,还请公主移步。”
马车有了,车夫也有了,还是当今圣上面前的红人新晋的大理寺卿周寺卿。大理寺掌刑狱重案,大理寺卿亲自出马,拿下我这个过气的镇国太平公主,实在很抬举我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突然。
有些事,无论什么时候到来,都会让人觉得突然,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就好比偷腥被抓包,明知早晚会被撞破,临到那一刻仍然无与伦比的意外。
灯火渐远,马车驶往僻静处。
渺无人烟之地,夜深人静之时,跟我设想的差不几许。像我这样的见不得光之人,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押回京城堂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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