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神秘的主谋也隐有提及,只是直到此际才指名道姓地点出。
容清行……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电光火石地跃出又倏然消逝,仿佛有极熟悉的片刻挣扎着从记忆荒野的边缘破土而出。她几乎是言语先于理智地接了一句:“他不是中原人吧?”
那一瞬间她就后悔了,因为在她极度的紧张和莫名的哀苦里直接对上的是祁云归的惊诧:“你从前就知道?!”
宋梨画顿时语塞。她要说什么?随意猜测?纯属偶然?
然而比她的思绪更快的是身侧从容响起的回应:“大人出行时宋姑娘长日清闲,便翻了翻氏族分布之类的闲书,而容姓在中原分布似乎是极少的。”他微笑说完,而后轻巧地话锋一转,“此人想是行踪难测,大人要多费些周折了。”
宋梨画低了头勉力一笑,一颗心陷入近于冰凉的忧惧。
玉竹为什么帮她?他听出了什么?
微微侧目,但见少年的侧脸恬淡安然,仿佛之前一切全数出自她一人的臆测,分毫无涉于现实。
“我令他们查得极细,街巷间的流言都不可漏过,想来数日内就会有回音。”祁云归果然未加深究,神色凝重地开口:“这几日我亦看出,江南虽不似北方政律严苛徭役沉重还时逢饥荒,却也颇有些积弊以碍民生。我也早该做些一州长官该做的事情。”
那深红色的、繁缛的、捧在手里重若千斤的从五品官服,自上任以来东奔西走,他还未穿过几次罢。
他忽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几乎不真实的京都少年的悠游岁月,他对地方官的全部想象,不过是访民情、批文案,最多是编农治修水利,其余就有大把的挥霍不尽的光阴纵情山水,间或发出一两句怀才不遇的闲愁慨叹,如谢灵运柳宗元诗文里写的那样。
——何似如今,长夜泼墨,白昼如焚。日暮酒醒,昔年的五陵少年业已远去,剩有满天风雨,正下西楼。
☆、暗潮
京城的风永远是透明的,清澈纯洁得宛如一脉溪流,冲刷荡涤掉一切污秽不堪的不洁的心机。此刻的日光照下来,无所顾忌地将满巍峨宫阙和穷愁陋巷同时填满,将御苑玉阶和干涸河道间破碎砂砾染就同样的明艳色彩,于是这最值得骄傲的城池便浸透了浓郁的华贵的金黄,无比公平,无上完满。
枯萎的草木尽头,是一户非常普通的农家,收割后的田垄寂寂沉睡着,紧闭的柴门将世界切割开来,一半是辉映着熠熠流火的雍容盛世,一半是潜藏着黯黯急潮的幽黑海洋。
仿佛将人间夜色里所有的黑暗钟于一身的男子坐于主位,以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蓦然开口:“顾敬思手上还有多少兵马?驻于何处?”
“约有五万,已由南疆移至扬州,悉听主上调遣。”苏晋恭敬答他,斟酌了一下仰头道,“属下有一言,望主上听取。”
容清行略一点头:“你说。”
“属下以为,起兵之处决不能是南疆更非江南任何一城!”他的声音如同破冰切玉,猝尔传来,“请主上速移兵至洛阳附近!”
容清行闻言倾身向前,不解蹙眉冷声置疑:“我军生长于南疆熟其水土,当朝又疏于戍边,必是连战连捷直入内地;再者江南大小城池郡县,兵民百姓惶惶度日已逾两年,毫无备战之力。如此从两侧夹击攻取中原,滴水不漏,有何不可?”
“那主上可曾想过,之后怎么办?”苏晋很冷静地看向他,细细展开分析,“主上说得没错,若依原计,一开始必将数战数捷,但这之后呢?待我军历尽艰辛,多方转战,攻下江南,兵马俱疲之时,一定会迎面撞上装备精良兵强马壮,斗志昂扬势要收复失地一雪前耻的朝廷军,届时我们还打得赢吗?”
“所以我才想以平民起义为由,一路收编所有散兵流民,再于京都广散流言兼取民心,或可一战。”容清行立刻答他,笃定非常,“何况这虽有风险亦是唯一的途径。若举事于中原在帝王脚下,岂非直迎强敌自取灭亡?”
“正因为是强敌才必须速战不能给其备战的时间!当今圣上再疏于政事溺于声色,我们一路从江南打来的时间也足够其幡然悔悟整军相迎!”苏晋急声应他,接着顿了半晌平复下来缓缓道,“而且主上一心想着收编江南流民举其名起义,为何不想用北方?”
“北方为帝王所控,多忠君死节、慷慨悲歌之士,且经年安稳从未有异心。如何可用?”
“忠能死节之士总好过江南沃土上那些不知饥馑的庸弱逸民。主上只道江南百姓饱经劫难于朝廷多有怨言,然一则据我这两年了深入细查,他们虽多怨望,却终不至于做出这种背弃君父、背弃家国的事来。二则其大多家境殷实,衣食无忧,不愿更没有立场挑起战争,反是有太多朱门望族自恃乐土逍遥,于时局并不挂怀。北方则反之,盖因帝王近年多事荒淫,不辨忠奸,翻覆手腕,更兼苛政赋税,招致的民怨数倍于江南,门阀大族的朝不保夕之感也强得多。”
容清行终于沉默,目光如暗夜寒星,潜着什么幽隐的光。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着,但听苏晋深吸一口气将剩下的话说完:“所谓北方民心安稳无异心,是针对那些领天家俸禄的缙绅之族。而在这种时候,手提三尺剑便可斩敌的所谓草民布衣,永远比以清谈为庙略的高官有用得多。”
“而我们两年来未犯北方分毫,君王耽于安乐致使兵骄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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