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善其看出孙儿心中所想,沉声道:“你的想法虽有道理,但若行此道,非深谙权谋之术不可。你在此道上可能与圣上一较高下?你可知,那日在太极殿中,圣上对那三家说了什么?”
何少楷沉默了片刻,道:“孙儿只听说,那三家为求圣上收回旨意,跪在太极殿外自个儿把家丑道尽了,至于进殿后说了些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祖父可是探知到了口风?”
何善其颔首道:“听说,圣上对那三家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那三家恐已倒戈了。”
“什么?”
何善其嘲弄地一笑,道:“工曹尚书黄渊是个孝子,他小儿子三岁能识字,四岁通千文,五岁能赋诗,甚得黄渊的喜爱,只是婚事坎坷。老夫人嫌翰林院侍讲掌的是文史修撰之事,名高势微,于是请官媒过府要给孙儿议亲,放话说就是人死了,配一门阴亲,也定要门当户对!黄小公子缠绵病榻,官媒仍登门说亲,黄渊既不敢忤逆老夫人,又心疼儿子,急得两鬓都白了,圣上一道赐婚的旨意若是下到府里,可真能一下子要了府里老小两条性命,黄渊怎能不急?他进殿陛见,圣上道:朕爱才,翰林院自武德年间设立起至今,供职的皆是身怀技能之士,朕有心改革吏治,意欲令翰林院日后成为养才储望之所,不较出身,广纳贤士,以备社稷之需。朕听闻爱卿之子才学过人,翰林院中倒有适合他的差事,爱卿以为如何?黄渊之子久病不起,耽误了入仕,圣上宣见黄渊,非但未加责斥,反而将他的爱子点入了翰林院,甚至将翰林院即将改革的事透了口风给他,他只要不傻,就该知道把这口风透给老夫人,老夫人必定不会再阻挠婚事。”
“可圣上却未将此前的旨意收回,圣上留了一手,以金口玉言为名命黄渊回府接旨,并告诉他传旨之人虽到了尚书府,但并未宣旨。他且将圣旨接了,不必张扬,待乱事平息,自会有新旨赐下。圣上还道:百善孝为先,爱卿乃孝子,顺从母意虽然无错,但法理人情贵在有度。卿乃一家之主,长者难免有糊涂之时,爱卿该断时当断,别总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朕六岁登基,二十七岁亲政,难事说不完道不尽,这不刚大婚就被卿等联名逼着选妃?逼得朕放下国事来问臣子的家事!爱卿可知江北、岭南、吏治、水患诸事压得朕夙夜难眠?朕若如爱卿这般愁眉苦脸哭哭啼啼的,满朝文武只怕要看朕的笑话。事儿得一桩一桩的办,急也莫可奈何,不妨当断则断,寻法解之。你听听,圣上这一番话说得是推心置腹情深意切,黄渊是文人,怎能不深受感动?他是痛哭不起,当殿悔过,掩面出宫,闭门思过至今!”
“”何少楷眯了眯眼。
何善其接着道:“御史王瑞只得一子,却欺霸市井纨绔成性,他担心儿子去关阳守城会有性命之忧,圣上虽未收回圣旨,却许了他一道口谕,把他儿子调去了星罗军中历练。圣上道:星罗的海寇早年间被萧元帅率兵剿杀得只剩小股流寇,近年来,海寇虽有复来之势,但近几年海上难兴大战。朕会派人知会魏卓之一声,叫他带着你家小子多历练历练!眼下星罗正大兴海防,多的是领军功的机会,朕就不信,你家小子跟在一群忠义之士身边,会磨不去纨绔之气,练不出儿郎血性来!说不定他日归来,他真能给你光宗耀祖!王瑞望子成器,听了这话,岂有不心潮澎湃之理?他也是久叩谢恩,当殿悔过,出宫后闭门思过至今。”
“至于大学士秋儒茂,圣上倒是将他斥责了一顿,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他既好色,他儿子想必也非忠正之士,那何必介意父子共用姬妾?秋儒茂大呼使不得,并为子申辩,圣上斥道:当朝一品大员,朕之左右侍从,竟狎妓成癖,朝廷的脸都让你丢尽了!朕告诉你,你若改不了这毛病,朕就下旨每日往你们父子府上送姬妾,准你日夜欢歌父子同乐!朕就等着你掏空了身子,赐你还乡养老!圣旨尚在秋府,秋儒茂回府后慌忙遣散了姬妾,又命人去画舫为那一对歌妓赎了身,不仅还了两人良籍,还给了一笔银两,叫两人回乡去了。”
“林幼学掌着淮南道的兵权,他押入天牢的这些天里,不知多少人想探知圣意,可三府大门紧闭,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以致朝中都在猜测三府已归圣上所用,这便是圣上不收回旨意的用意了那三道旨意是悬在三府门前的刀,提醒着三府有软肋捏在圣上手里,他们只能按着圣上指的路走。而且,圣上的厉害之处还不止在此,你想想,翰林院若真成了储养才士之所,天下思潮岂不尽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黄渊之子进了翰林院,一言一行皆可监察不说,他年纪尚轻,容易培养,加之圣上成全了他的姻缘,他心向圣上岂不已成必然?王瑞之子也一样,虽不必去关阳送命,可到了星罗,焉知不是为质去的?哪怕日后回朝,纨绔子弟真成了铮铮儿郎,那心也是向着圣上的。”
何善其苦笑一声,叹道:“圣上好手段哪!恩威并施,步步机谋,可谓深谋远虑。你想与圣上博弈,论权术,你自认为比圣上如何?”
何少楷沉默了,眼底波澜兴覆,半晌过后才问:“照此说来,圣上想要孤立我们?”
八府之盟看着还剩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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