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年三十,天气大好,早上起来雪水融了一地。
耀耀最不喜欢的天气,他之前还忧心忡忡地问我,如果太阳出来把我们堆的雪人融化掉怎么办。
我问他,为什么要担心雪人融化,这是自然现象啊?
他当时捂着手,一脸很痛苦很痛苦的表情告诉我:“雪人会痛痛。”歪着头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耀耀被融化的时候就很痛。”
他手上有道烧伤的疤痕,是前不久奶奶带着他围着火炉烤山芋吃的时候,趁奶奶转个身的功夫,
他自己顽皮把手伸进炉子里掏山芋给烧伤的。奶奶心疼过后,又打趣他:“差点把咱家好吃耀的猪蹄子给烤化了。”
此后,他就记住了,“化了”是一件很痛很痛的事。
我拿了铲子把没化掉的雪铲到一起,手法拙劣的滚了个椭圆型的雪球,给雪人换了个身子。如果耀耀回来之前看到雪人还没化的话,他一定会很开心。
转了身,妈妈正立在门旁无声地注视着我,她视线一顿,把手里的牛奶瓶塞给我,说:“顺手泡的,耀耀……不在,你喝了吧。”
牛奶有点烫,甜味适中。搁着平时,耀耀一定会偷偷让我给他加点糖,吹凉了给他喝。我习惯性的放在嘴边吹两口,想了想觉得讽刺,便悉数灌了下去,烫得心疼。
今天是耀耀失踪的第四天,派出所调了所有的人力物力,依旧一无所获。而沈剑也因嫌疑人的身份被带了进去,沈叔叔这几天每天都会拎很多礼物过来,被都被奶奶拒之门外,他背影佝偻,看起来比爷爷还苍老。
我今天跟大队长约了时间去探视沈剑,我需要一个说法。
乡下的派出所的探监室都破败不堪,这么冷的天,沈剑就穿了身单衣出来,嘴角一块淤青,头发也乱糟糟的,看来没有少受罪。
我心头一刺,之前我的的确确把他当成好朋友的。
他被按到椅子上,见到是我,笑了,“你怎么舍得来看我?”
“沈剑,我只有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单刀直入,实在是提不起兴致跟他唠家常。
他沉默良久,黑色瞳仁里讽刺莫名,唇边的笑意缓缓收了起来,启了唇说:“我还真希望我是故意的,这样他们严刑逼供的时候我还能坦白从宽一下。”
我抿抿唇,多少是松了口气的。
“我……”
“照照。”话还没说,就被他打断。
他沉了语气,犹豫了下说:“照照,我已经做好了拿命来赔了,我唯一的请求就是想拜托你们不要为难我爸,他身体不好,我这么多年没给他尽过什么心,如果你还能拿我当朋友的话,请帮我照顾他好吗?”
他语气诚恳,我却听的心底直发寒,“你什么意思?”
“说实话,这两年为了躲这些要债的,我对这些人的底还是有些了解的。他们是个团伙,全国各地都有案底,拐卖儿童贩卖器官这事是他们最常用的手段,他们都是要钱不要命的,所以耀耀这次……凶多吉少。”
我“嚯”地一下站起来,压制住要破嗓而出的心脏,努了力才使话不走音:“沈剑!我本来是想来原谅你的,现在看来,没必要了。”
说完还是觉得不解气,我一脚踹开身后的椅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拔高了音调:“你放心吧,耀耀要是出什么事,你也别想苟活!”
一拉开门就直直撞向要推门进来的刑警,鼻子撞到他制服的金属扣子上,疼得我眼泪立刻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耀耀怎么可以出事,怎么可以!
回去的路上雪水淌了一路,我脑残穿了双棉靴出来,这时已经被浸的透潮,寒意从脚底蹿遍全身。我拼命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些可怖的事情,可是越是这样脑海里就越会蹿出一些残忍的画面,耀耀躺在血泊里的样子……
沈剑的话还响在耳边——凶多吉少。
我缓缓蹲□,抓了把残雪使劲往外扔,灌注了所有的力量,好像这样就可以把悲伤全部扔出去。
一个雪球,砸了八米,怪我,没有照顾好耀耀;
两个雪球,砸了九米,怪我,当时没有陪在耀耀身边;
三个雪球,砸了六米,怪我,不能替耀耀出事;
……
自己最亲的人受到伤害,是种比自己受伤更要煎熬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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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拾掇好情绪到家时,已到了午饭点,这几天已经闻不到从家里飘出的饭香了。
步子还没跨到门口,就听见妈妈冷淡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照照说,你是薛元的儿子?”
我搭在门把上的手一顿,裴渡来了吗?
“是。”
“哦,你爸跟我是朋友,怎么没听他说过你来这?你们家在这也有亲戚?”
裴渡静了一下,“阿姨,我以为我们讨论的问题是庄耀的安全。”
“你……”
趁我妈发火之前,我赶紧推门进去,妈妈看到我,自然就噤了音。只是看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不满。
这几天她静下来的时候,想起裴渡这事逮到我就质问我,我凉凉地看她一眼,反问她:“你跟我爸离婚了吗?”
她紧抿着唇,不说话,眉间一片愧疚,大概她也是觉得因为这事而没有照顾好耀耀。
我冷哼一声,“你自己的乌遭事都没处理好,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我知道这话说的很过分,
但是那又怎么样,有比耀耀失踪他们还在忙着离婚更过分的事嘛!
“我跟裴渡有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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