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收他为徒时,沉舟便已着人调查了一番了。确实是太原人氏,只父母亡故之后,到了金陵,也在织厂绣场船厂做过。他可是在宋家绣场做过机工,你可有印象?”石震渊问道。
宋织云心中一跳,然而幸而早有准备,只露出诧异的神色,道:“这么巧?我却是没有什么印象。金陵不比崖州,世家女子外出不易。我虽偶尔去绣场,只是多跟绣娘讨教功课。且绣场里机工有近一百人,纵是见过,也记不得许多。”
“也是。连着当年招他进来的管事,也只记得他是那一批机工里个子最小的。连当时为什么招他进来,都给忘记了。”石震渊感叹道,“十来岁便父母双亡,千里流落去讨生活,也难怪如今这般踏实肯干。”
宋织云看着石震渊略带寂寥与感伤的目光,便知道他想起了已故的父兄了。大约看到少年失怙的周兆庭,叫石震渊想起了七年前骤失父兄的自己。也大概因为如此,石震渊愿意提携这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宋织云想着,犹豫了一下,仍是伸出自己的纤手,轻轻握住了石震渊的手。
石震渊顿了一下,看向妻子,却见她正看着自己,眼中有温柔与疼惜的光。
这一瞬间的目光,让石震渊的心都柔和起来。
石震渊的两只大掌将宋织云的双手轻轻笼住,摩挲了一会,方执起其中一只白嫩的手,轻轻地吻上那葱管般的手指。男人的唇,在嫩白的指尖上流连。那般温柔的动作,却叫宋织云战栗起来。不曾想,她的一时怜惜却给他这般大的触动。她来不及逃开,便掉落在那无比温柔又热烈的世界里。
此后,崖州的秋意也渐渐浓了。秋雨淅淅沥沥地下起来,天气也渐渐凉快。只是,此地绿树常青,并无落叶之时,秋天的况味也少了许多。到了十月中旬,也并无冬雪飞扬的景观,叫宋织云忽而思念起金陵的雪。
时近年底,石震渊事务繁杂。光港口管理一项,就耗费大量时间。每一日都有四海八荒的船只进出,各国各族的商人往来,口角滋事频繁,打架斗殴常有,便是杀人抢劫的也偶尔会有。此外,还需出海练兵、海岛巡视、官场往来,更有崖州各方势力暗中举动调查。虽有主事副官,石震渊也总得耗费心神时间,去踹度其中种种利害关系,指示手下之人妥善办事,忙碌异常。
各家各户夫人之间的往来交际,也频繁起来。崖州秋季凉爽,远比让人昏昏欲睡的夏季适合户外活动。宋织云常常晨起跟着沈氏理事,晌午便代表沈氏参加各家宴会,至晚方歇。且时近年底,石家的庄子铺子俱开始清算一年账目,帐册看得人头晕眼花。宋织云本不擅长此道,从前在家,虽跟着大伯母理家,也看过些许帐册,可是那宋家绣坊织厂的账目,全由三叔管理。大伯母的不过是家宅财务,简单许多。如今石家绣坊织厂庄子铺子的帐册流水般地递上来,宋织云也只得在沈氏的教导之下看下去。
每三日一回的洋文课,也改成了每五日一回,宋织云只得见缝插针地修习洋文。
一日,石震渊得了空闲到万和院,宋织云写那鬼画符般的洋文正写得入神,竟是过了一刻钟才发现。待宋织云丢了笔要和石震渊说话,石震渊却捡起了笔,道:“不如我们一起练吧,你做我的夫子,教教我,可好?”
宋织云自然高兴。石震渊一来,她总不好自顾自地看书写字,如今他这么一说,倒是随便自己修习了。于是,她便如拿魏安妮一般,一板一眼地做起老师来,教那武夫读书。
折枝在外间听着,先是清脆婉转的声音,再是稳重低沉的嗓音,在这秋风飒飒的夜里,很是相应相和。这般想着,折枝微笑着回值班耳房休息去了。
于是,偶得空闲之时,石震渊便与宋织云一起修习洋文,倒是生出些妇唱夫随的意思来,一时羡煞石府多少丫鬟仆妇。
作者有话要说: 在大约十九世纪中叶,就有中国女性跟着丈夫环游欧洲了。这简直就是游离于社会主流之外了。
这几天加班,应酬,喝酒。貌似所有的生意都在春天进入了一个高峰期,社交际。努力,努力。
☆、西洋技艺
到了十月下旬,宋织云便与石弄潮一起,频繁地进出石家织厂了。何叔督造的十余台西洋织机,已经陆续完工。何叔与周兆庭虽然懂得织机的基本用法,却不晓得纺织之术,因此,宋织云便跟着玛格丽特一起,试用机器。在魏安妮的帮助之下,再夹杂着动作手势,宋织云总算学会这织机的好几种织布方法与一些技巧。
与此同时,织厂的管事也开始从厂内的绣娘里挑选那手艺拔尖的织工。宋织云亲自看了她们在石家原有的织机上织布,确实是手脚麻利的熟练织工。过得几日,管事便引了她们进入那西洋织机所在小院。
十余个织工垂手而立,等候东家发话。人人心中虽然好奇,却也不敢交头接耳。石家织厂绣坊规矩森严,不少管事俱是军队里退下来的老兵,威严甚重。近半个月来,因着管事开始挑选织工,人人都知道定是有新手艺、新工艺需要用人了。能作为新手艺的第一批织工,便是得东家看重的,雇银也会变多。
站得半晌,却见一个穿着明蓝色袄裙的年轻女子自屋内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若干女子。
“各位都是石家织厂里手艺最好的织娘织工了,恐怕在整个崖州也是最好的。”宋织云看着站在院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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