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一只手在拨动着这一切,拨动着洪荒的风云变幻。
是夜,寒风依然呼啸不休,苏雪禅睁开眼,却没有看见舍脂的身影,只有紫绶云光带依然在屋内环绕生光。旁边两只小的熟睡正酣,他也不敢冒然吵醒她们,只是轻手轻脚地下地,化作光影闪出门外。
日月不出,天地一片黑暗,仅有一盏小灯在夜色中飘摇不定,映照着无边无际的风雪苍茫。
舍脂站在灯下,背对小屋,遥望远方隐隐透出红光的钟山。
雪下得很大,但是随即又被朔风永不停歇地卷向天际,空中扑着无数鹅毛飞絮般密密匝匝的雪片,苏雪禅放出护体妖光,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舍脂。
“怎么不歇一会?”
舍脂站在风雪中,那些细小刀刃一般的冰雪也不忍心就这样擦过她的脸庞,只是缠绕着她的长发猎猎飞舞,她凝神看了一会,才回头冲苏雪禅笑道:“真安静啊。”
北风凛冽,风声如吼,苍穹下一片毫无生机的雪白,何来安静可言?但苏雪禅与她一同站在这里,就忽然感觉到了不可言说的宁静。
——仿佛世界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这一盏如舟的昏黄灯光是真实存在的,它是颠簸大浪中唯一坚实的小小陆地,其余皆是深渊注视在人间的回响。
在这样的宁静下,先前难以启齿的问题,这时好像也能自然而然地问出来了。苏雪禅轻声道:“你和罗梵……是闹矛盾了吗?”
舍脂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她才伸手挟住一絮雪花,垂眸看着它道:“先前小东西问我,我有没有姐姐。”
“我说没有,但我曾经是有的,”她的笑容无忧无虑,美得就像坠落在大地上的又一轮月亮,“我曾经有很多很多姐姐,就像天上的星星那样多,就像地上的江河那样多……但是她们后来都走了。”
苏雪禅转头望着她。
舍脂摇摇头:“走了,不见了,没有了……就像雪花,消融在这世间。”
“很奇怪,仿佛一夜之间,我就只能和父母,还有哥哥相依为命了。我是天下最美的女人,是阿修罗族唯一的公主,一切都轻而易举,一切都唾手可得……”她吹起那朵雪片,“可是我只有一个父亲,一个母亲,一个哥哥。”
苏雪禅道:“他是不是……”
“他是我的哥哥,可他竟然说爱我,想要和我成为夫妻,”舍脂的笑容在那一瞬间掺进了比飞雪还要冰冷的嘲意,“喜欢?爱?从我睁开眼睛那一刻起,不知道有多少人对我说过这个字。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仙人和妖魔不能幸免,就连佛陀也要对我闭上全知全能的双眼……情爱在我心里,就是世界上最廉价,最不可靠的东西,而他竟然说爱我……”
舍脂恹恹地看向远方,一字一句道:“他让我感到恶心。”
苏雪禅一时不知要怎么说。
对舍脂而言,爱似乎是太过容易得到的东西,家人的羁绊才是最重要的,现在罗梵对她表明爱意,反而令她觉得难以接受。
不过也是,这么多年都以兄长对待的人忽然说爱……是个人都会接受不了吧。
他叹了口气:“所以,你就跑出来了?”
“是。”舍脂点点头,“不过也不用说我了……你又是怎么回事?”
不等苏雪禅回答,舍脂就盯住他的眼睛:“你……你怀了他的孩子,是不是?”
舍脂一记直球,打得他退无可退,连掩饰都做不到。
“你也太傻了!”看见他的反应,舍脂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恨恨跺了一下脚,“黎渊他……你既然知道他心有所属,就不该去招惹他的!你有没有想过他在知道这件事情以后会怎么对你?!”
苏雪禅纵有千言万语,此时也不好对舍脂说明,他唯有低声道:“舍脂,走到这一步,都是我的错,是我……是我情难自禁,但还有更深的真相,等我见过烛龙后才能知道。”
“那这个印记,也是烛九y-in给你的?”舍脂问。
苏雪禅说:“是。”
舍脂皱眉道:“算罢,虽说天上不会白掉馅饼,但它既然愿意给你这个保障,总归也不是什么坏事……”
“还有几个时辰,就要出发了,”苏雪禅道,“也不知道钟山情况如何。”
“我们一定会看见数十万的神人大军,”舍脂道,“也许风伯雨师也会在,还有一个濒临发狂的烛龙……还会有什么?”
苏雪禅苦笑:“这就够多了,别再有什么意外了。”
说着,他忽然想起来什么:“对了,龙裔的事情,你没有告诉纤纤和惜惜吧?”
“她们还不知道,”舍脂摇头,“你打算瞒她们多久?”
苏雪禅沉吟道:“我不清楚,但起码也要等这件事结束了。”
彼时落雪无边,原野苍莽,万里雪原铺开,没有月亮,也没有漫天星子生辉,只有一片没有边界的死寂,连结起仿佛永远冰冻在此处的时光。
舍脂叹息一声:“随你。”
翌日,一行人便从平丘出发,御剑前往钟山。
“说起来,”苏雪禅对舍脂道,“还要谢谢罗梵,要不是他,我们也不能一下缩短这么多脚程。”
他本想说“你哥哥”的,但是一想到他俩之间的矛盾,还是把那个称呼咽回去了。
舍脂轻哼一声,紫绶云光带在臂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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