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强壮的父亲的孺慕和美化。这些年,他看着蒋镛在观念上滞后却墨守成规、在决策上犯错却一意孤行,终于明白父亲的成就也只不过是一个时代的产物。蒋镛只是碰巧挤上了一趟时代的列车,如今,这列车抵达了重要的换乘站,他没有下车。不下车也是一种选择——错误的选择。
电商项目是他多年前力推的。但是蒋镛却很排斥——他拒绝在看不见实物、摸不着实体的地方烧钱。别人都在拥抱轻资产、奔向新经济,蒋镛却干脆反其道而行,缩回90年代的模式里,大放杠杆、资产重度化,跑到欠发达的中西部以各种名义买起了地。
他内心不服,却无力左右。
如今,康胜男借此突围,虽令他惋惜在这个领域错失的大好时机,更多的却是快意。他能想象得出蒋镛的挫败和恼怒。蒋镛终究是老了,越来越爱控制,越来越怕失败。他心下暗叹。在康胜男公司楼下停下了车。虽是周末,她一定在工作。
“忙?”他拨通电话,问。
“嗯。什么事?”她低声答。
“一起晚饭?”他又问。
“有安排。”她直截了当拒绝。
“一起宵夜?”他再问。
“有安排。”她语气不变。
“一起……早餐?”他故作漫不经心地笑。
“有安排。”她语气中也多了几分笑意。
“祝愉悦。没安排时记得知会我,我都有空。”他不以为忤,反而十分满足,她能同他玩笑说笑就是进步。
“好啊。”她说。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住处。推门,看到陌生的鞋。
他自嘲,密码锁有什么用?人家有钥匙。人家才是业主。
“一个女人而已,你图个新鲜其实也没什么。我也不至于在这件事上这么想不开。”蒋镛饮着茶,慢条斯理道。
蒋至诚立于一旁,不做声。
“只是”,蒋镛自顾自继续道,“这个女人不是你能驾驭的”,复又自嘲,“我也没有预知的能力,以为养了只猫,长大了才发现竟是只虎。”
蒋至诚问:“所以你想毁了她么?”
蒋镛反问:“我毁得了么?我是想父子离心还是想刮骨疗伤啊?”继而,在蒋至诚讶异的目光中怅然道:“养只猫,养两年都能生出感情来,何况还是个按自己的样子捏出来的人呢?”
话音低沉,却如雷贯耳。蒋至诚呆若木鸡。
蒋镛正色道:“我们现在最紧要的是守住眼下的基业,开疆辟土那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你只需守成,无需冒进。康胜男白手起家,太过激进,她的那一套只能驾游艇不能驾游轮,她又注定不安于室,非但同你走不长远,恐怕还会将蒋氏带入歧途。你仔细想想,你究竟喜欢她什么呢?年轻时的事情不说,你也30好几了,应该学会对自己诚实了。你想要征服她,到底是出于喜欢她,还是出于挑战我?”
见蒋至诚如遭重击,蒋镛面色一凛,沉声道:“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但你也知道,你并不是唯一的孩子。我不是贺荣成,我没那么食古不化,女儿如果能力足够,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她给儿子打工呢?我不是要挟你,只是想让你明白这个道理,即使你比我所有的孩子都要优秀,但是,如果你的能力无法匹配我的位置,我可以不在你们当中选择接班人。成立个家族信托基金,让你们衣食无忧,想要额外的都要去凭自己的双手挣得,总归比败掉家业好。”
说完,起身离开。留下蒋至诚继续呆立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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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镛坐在车上,疲惫地揉着眉头。
他方才的话虚实参半。家族信托他不是没考虑过,如果不是到了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之时,他是不会选择的。观念是时代的传承,他亦不能免俗。
他并不介意蒋至诚对他的质疑和挑战。这是成长的一部分。他只是隐约有些失望。蒋至诚作为他的儿子,理应比现在做得更好。
大概还是对他太过宽容了吧,他想。毕竟是亲生骨肉,很难真正狠得下心来。
助理呈上一段视频,是康胜男在产业资本沙龙上的演讲。她侃侃而谈、从容淡定,每一句话都出自他的教诲。
他认真看完。了悟一般,笑出了声。她的经验源于他的传承,原来,他们在精神上早已密不可分。她的凉薄冷情固然可恨,但其中也离不开他的推波助澜。他将一只热情的小猫养成了一只凉薄的小虎,又迷上了自己的宠物。怪得了谁呢?
助理问:“去哪儿?”
他答:“她那儿。”
他突然很想看看她。
康胜男最近多线作战有多艰难,他比谁都清楚。
——爱芳母婴是她自己的产业,公司要挂新三板,她自然免不了跟各路投资者打交道、四处参加投资交流会站台宣传。同金融资本的博弈并不轻松。
——美胜服饰只是外表光鲜,实则举步维艰。她买的办公用地令美胜背上了庞大贷款,这边他辙了银行贷款的担保、拒不签署上市相关文件,她资金状况顿陷窘境、岌岌可危;那边贺荣成又鼓动经销商反水、工人闹涨薪。
——商界友人将此视作家族恩怨,不欲多生事端,多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而他们的不表态又令银行加深了对美胜的怀疑,连带着上游供应商开始不断催款。
——她的阵营里还有个歇斯底里、偏颇固执的康美芳。
如此重压,她不但屹立不倒,还另辟蹊径、绝地反击。虽然仅是解一时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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