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病,不知从哪里传来风声,说是朝廷要把得了病的人都集中起来火化烧死,仅仅在疫病爆发的第五日,就有大批的难民向京城方向逃难。
所谓大灾之后必有疫病,其实就是大批受灾难民长期聚集在一处,脏乱之下易生疫病,但不是绝对的,长青当初有提出过这一点,内阁也曾就此商议过再开国库,增添人手,防治疫病。
然而这方案提出没多久,勋贵衙内被杀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好不容易等那阵风头过去了,疫病没个影,这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也就没人愿意出头去做了。
这一回的疫病来势汹汹,仅发现三日就已经死了人,初期看上去和正常没多大区别,大批得了疫病的难民无法辨别,一旦被旁人发觉,就已经到了药石无救的时候,更会传染周遭和病人有过接触的人,堪称骇人。
到了必须要内阁拿出个主意的时候了,周孝先权衡了一会儿,有些含糊地说道:“研制治疗疫病的药方需要时日,为今之计,应该先行调遣京畿巡防军,把那些暴民赶离皇城。”
这话无非厚非,皇城乃是一朝根本,天子与百官居所,别说是让这些难民带着疫病进来天子会有危险,就是他们这些做官的心里都发慌,阎王爷可不管你姓江还是姓姬,这疫病不是闹着玩的,谁知道这些难民被放进来之后,会传染给哪些人?
李平西冷笑一声,看了眼长青道:“此事得派个稳妥的人去做,本官素闻督公大人同直隶总督宋大人交好,不如这事就交给督公大人去做吧,不知督公大人意下如何?”
长青没答话,目光落在孙朝远的身上,孙朝远瞥了李平西一眼,眼里带了些警告的意味,李平西脸上仍旧带着一抹冷笑,他的独子没了,他自己也将近花甲之年,临到头只能从族中抱养和他关系并不亲近的孩子传宗接代,若不是还剩一口气撑着,他简直恨不能扑上去把这个祸乱朝纲的阉狗咬死,哪儿还能站在这儿心平气和地说话?
谁都知道驱赶难民是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疫病的危害还是其次,这会儿疫病刚刚爆发没多久,药方的研制还在进行中,但凡迟上几日,逃难过来的难民只会更多,到时候,只要一个行差踏错,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乌选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光是驱赶不成,都是难民,我看让人在城外盖几个棚子,把得了病的和没得病的分开,收容些时日,等着疫病方子出来,也是皇恩浩荡了。”
“这次的疫病不同往常,得病的人很难区分,”长青摇摇头,轻声说道:“疫病方子如果不尽早研制出来,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李平西冷笑道:“哪怕死一千个,一万个,都得把他们拦在城外,皇城出了事,谁担待得起?”
孙朝远自然明白这个道理,而且他更明白,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没人肯出去的,本就不是挣名利的好时机,还有可能丢了性命,即便是他,也要三思的。
内阁里气氛一时凝滞,若要派人去驱赶难民,至少也得调遣得动京畿巡防守备军的级别,然而到了这个级别,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臣了,年纪越大,官位越高,越是怕死,孙朝远环顾一圈,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我……”
“老夫去!”乌选拍桌子站起身,瞪了孙朝远一眼,“老夫在这朝中几十年了,顶得起这点骂名,你孙首辅还是留着这条老命抱重孙子去吧!”
孙朝远倒是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周孝先顿了顿,也道:“两位大人年事已高,此事费心费力,还是让我们这些做后辈的代劳,此事……”
长青的目光从内阁众人身上掠过,注意到周孝先在说了这话之后,立刻就有好几个人的视线在他身上一掠而过,心下不由微叹,起身道:“李大人说得没错,晚辈同宋总督有几分交情,对京畿巡防大营的情况也了解几分,几位大人不必再争了,由我去吧。”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惊讶,最惊讶的是周孝先,其实他说这话确实是为了堵长青的话头,好让李平西接话,内阁和驱赶难民这事是万万不能扯上关系的,但是东厂可以,无论是前朝还是本朝,东厂的名声都坏到不能再坏了,百姓的骂声对他们这些官员来说不吝于当头棍棒,然而东厂依附天子生存,这点骂名对他们来说算不了什么。
众人反应过来,自然也明白了这个道理,这样说来,长青主动站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了,李平西一声冷笑,心下嗤了句装模作样,倒是孙朝远和乌选两个人对视一眼,看着长青的目光都有些复杂起来了。
长青入朝这么久,他们原先一直防备的东厂擅权之事从未发生过,之前赈灾之事更是让他背了一回锅,至今骂名犹在,算起来不是东厂对不起内阁,而是他们内阁对不起东厂,因为宦官的名头,他们本能地防备他,却忘了他也才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
事情敲定,长青也就不再就此事发表意见了,只是和众人一起估算了一下这些日子城外难民的数目,精打细算地调遣了一批粮草和入冬衣物,确保城外的难民不会受冻受饿,能够稍微缓解一下局势。
等到事情商议完,全都列出章程了,众人才习以为常地整理出来上呈中宫,就连孙朝远这个首辅都没发觉,他们已经越来越习惯遇事自己拿主意,等到解决完了再不痛不痒上报给江承了。
江承更没发觉,入他眼的尽是处理好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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