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整个人都空了,却依然下意识地保持着独立的姿态。不像现在,现在她的人在,可是,都碎了,碎得甚至不能支撑这个躯壳。
云生拿过自己的杯子,碰了碰她的手肘,递过去。她接过去,抱住杯子,刚泡不久的茶,还是热的。他便趁机蹲下去,看着她问:“太真,到底怎么了?”
她垂着眼皮,下巴支在杯子上,良久,道:“我不喜欢我自己。”
云生默然,他是明白的。惟其她向来通透锐利,所以不会依靠别的人,甚至连对他,都存着审度——她有她自己的准则,也始终信仰她自己,而这一切,都需要对自身有足够的信心。
可是现在她开始怀疑自己。
所以才来找他么?
他问:“小孩儿,为什么不喜欢自己?”
她这才抬起眼,迎着他的目光,道:“我发现我是个无情的人,而且很虚伪,而且很势利,我以前不知道,总以为自己是明白的,可是,我有什么资格怜悯别人呢?我有什么比他们好的?有什么资格子自命清高?”
云生拍拍她,道:“别急,喝口水慢慢说——为什么会这样想自己?”
她似乎没意识到是他的杯子,慢慢拧开,云生接过盖子,她抿了一口,低声道:“我跟他们在一起,可是我知道我们并不是朋友,我们只是……伙伴,小时候一块儿玩的小伙伴,我记着他们的好,也就只是记着,我对他们好,因为她们也是我的生活……人一辈子就像一台戏,精彩不精彩,不单单是自己,还得跟别人搭好戏,所以跟我搭戏的人,我就对他们好……”
云生问:“你觉得这样不对?”
她笑笑:“我一直都觉得是对的,反正结果没什么不一样,我对他们好就行了——可是,我现在觉得,好像,不是那样……”她咬着嘴唇,又自嘲地笑,“我把我遇见的人分成几类,玩伴就是玩伴,姐妹就是姐妹,朋友就是朋友——可是呢,我把她当玩伴的人,我却故意让她以为我当她是朋友……你见过这么虚伪的人么?”
云生拍拍她,笑:“好像见过一个,正跟我剖析自己的灵魂呢——快起来吧,地上凉得很。”
太真也笑,站起来。云生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叫你把自己看得这么坏?”
她想了想,答:“我伤害了一个女孩子,对她说了很难听的话,而且,很瞧不起她,很瞧不起——我觉得她粗野,泼辣,蠢,不懂得尊重和爱惜别人,跟她多说一句话都会降我自己的格儿——可是,后来我看到她,坐在站牌底下,怔恪恪的,车来了都不知道上来,我忽然觉得自己很浑,很残忍,也很可笑。我凭什么瞧不起人家呢?人玩命学习,年年拿一等奖学金,什么体育比赛都参加,拿奖金,还在外头做很多兼职,不要命地挣钱,坚持自己的学业,维持着自己的感情——她也许看错了人,可是她自己有什么错呢?况且感情这回事,冷暖自知,我有什么理由鄙视她、讽刺她?”
“就因为这样吗?”云生沉吟,“你已经反省了,知道错了,改过来就好了,犯不着这样啊——还是,小孩儿,你不会以为自己永远不会犯错吧?你是自信,不是自负。”
太真笑笑,摇摇头。当然不是。她从来都不介意自己偶尔犯错,一个人精力有限,苛求完美未免太累,错了,就坦坦荡荡承认,道歉,然后改回来。可是这一次不是,这一次,她明知故犯地错了,而其中用心,叫她羞愧万分,却又不肯改正。
云生看着她,她脸色不定,嘴唇咬得都没有血色了,才又黯然道:“我难过的是,我伤害她,只是为了维护我身边的一个人。而其实归根结底,我们并不占理,这个女孩子才是受害者,只是后来,手段过分了点。而且我维护那个人,不是为了道理,更不是因为什么友谊,真是朋友的话,我会首先责备她,但我没有,我始终护着她,一句重话都没有说。因为我觉得有点亏欠她,虽然我自己不承认,但可能潜意识里我就是这么想的。所以我想补偿,于是那个女孩子就被当了炮灰——很卑鄙是不是?”
云生轻轻摇摇头。眼前的女孩子脸色发白,嘴角一点嘲讽至极的笑,“于是我护着我身边的人,跟她一起面对,好像很重情很有担当的样子——可是呢,因为整件事情都不入眼,我就这样搅进去,觉得自己特纡尊降贵……其实呢,有什么王八蛋的尊可纡?但我就这么觉得了,而且嫌恶了,嫌恶那个女孩子,也嫌恶我护着的这位——她大概也知道,我甚至不介意她知道,因为我不打算弥补,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准备浪费精力。”她抬头看着云生,笑纹深一点,“所以我觉得我自己很无情,也很势利,很居心叵测。我知道我跟她为什么会分歧,我也知道怎么弥补,也不是不能弥补,但我就是不愿意——我不愿意,也不会明白说,甚至会对她更好,可能我就是等这么一个机会,帮她一把,然后,各奔东西。”
“所以我很瞧不起自己,很瞧不起。”她总结。
殷殷证此心
“所以我很瞧不起自己,很瞧不起。”她总结。
她刚进来的时候像个游魂,这会儿精神回来了,又一副破罐子破摔的小痞子状。那一点悍劲儿是装出来的,眼睛里的神气分明是绝望。云生看着她,心里明白,她把这件事看得越重,他就越得轻描淡写。
于是他一直微笑着,等她说完,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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