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大伴特地跑一趟了。”郑梦境行了个半礼,冯保避到一旁,并不受礼。
“娘娘倘没别的吩咐,咱家就先回乾清宫了。小子们盯着,到底不放心。”说罢,冯保也不等郑梦境的回话,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这显是怠慢了。不过郑梦境并不放心上。前世的经历告诉她,做人太过张扬并不是什么好事。冯保如今有多风光,日后就会跌得越惨。没了张居正保驾护航,冯保这自认高人一等的性子,会叫他吃大苦头。
刘带金却觉得冯保对郑梦境态度可温和多了,大抵是看在她能得朱翊钧欢心的份上。这位司礼监掌印大太监在宫人们的心目中,比之帝王并无差别。一言可让他们死,也可让他们生。
刘带金见郑梦境这几日似总有愁绪在心上,便提议道:“奴婢差人去打探过,现下御花园不曾有人,倒是清静之地。娘娘要不要去赏花?”
这个建议倒正中下怀,前几日被王淑蓉气得够呛,郑梦境也觉得自己是该找个地方散散心。“那便走吧。”
坐上步辇,沿着红色宫墙的宫道一路过去。道上的宫人们远远听见郑淑嫔的警跸便避让开了,一时避不开的就在一侧跪下,等步辇走了方起来。
经过乐志斋的时候,正同刘带金说话的郑梦境仿佛听到了有什么声音。她朝刘带金打了个手势,令她别说话。
刘带金示意请轿长将步辇在乐志斋的宫墙外停住。这头一没了声响,皮鞭击打的声音和呜咽和着风,隐隐约约透过宫墙传出来。
郑梦境阴着脸,搀着刘带金的手下辇,直往乐志斋里头去。
乐志斋内的一角,三五个太监正围着地上一个衣衫不整的小太监肆意殴打。边上一个穿着狮子补圆领袍,束角带,腰间拖着牙牌的老太监在他们后头袖手冷笑。
郑梦境几步走过去,一脚踹翻边上的红漆木桶。里头的浓盐水混着几条浸泡着的皮鞭洒地一地都是。
那老太监心道哪个不长眼的敢扰自己的好事,却见一个头戴尖顶髻,上着黛色织金云肩通袖襴纹窄袖袄子,下穿冬绿双膝襴马面裙,通身贵气的年轻妇人满面怒容。心知必是这撞上了宫里哪位贵人。赶忙收了那点子火气,堆了满脸的笑意上前请安。
老太监在一脸不耐烦的郑梦境跟前打了个千,“请娘娘安,娘娘万福。”一双鼠眼望向刘带金,“奴才眼拙,不知这位……是哪宫的娘娘?”
刘带金冷着脸,语气颇有几分不耐,“见了翊坤宫的淑嫔娘娘,还不行大礼?瞧你的穿戴,都知监的吧?”
“竟是淑嫔娘娘。”老太监跪下磕了个头,“老奴都知监刘福。给淑嫔娘娘道声万福。”
刘福眼珠一转,还没想好寻哪个由头把郑梦境给劝离了这乐志斋。就被郑梦境一脚踢翻在地,他上了年纪,这一脚踹得胸腹直发疼,还不敢出声,一叠声唤“谢娘娘”。
郑梦境也不搭理他,径直朝那人堆走去。
那几个小太监在发现有人来的时候就罢了手,如今正跪了一地。最里头被修理的那个似乎伤得不轻,连着几次想起来行礼都做不到,回回都摔在地上,要不是后头还有堵墙倚着,怕是直接就躺地上了。
郑梦境皱了皱眉,让刘带金将人扶起来。上下粗粗一打量,觉着有些眼熟,见实在伤得不轻,也就歇了去御花园玩耍的心思,直接将人带着,打道回了翊坤宫。
那小太监浑身无力,只得叫两个太监给他架着。他睁开被血糊住的眼睛,一路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步辇上倩影。
回了宫,令新的医官太监于那人上了药,郑梦境亲自拈香在佛前拜了三拜。
今儿撞见这事,将人救下也算是功德一件。自己既重生,便多做几件好事也是积攒阴德。
郑梦境正默默祷告,听得身后的动静,插了香,转身去看。
那小太监已收拾妥当,只步履还蹒跚。虽鼻青脸肿,却依稀可见其清秀之姿。
郑梦境暗道,怪不得被人盯上,这姿容便是放在外头穷苦人家,怕也是叫那等好男风之人瞧上。
刘带金忐忑道:“娘娘,奴婢劝不住……”
“无妨,”郑梦境在宫人搬来的绣墩上坐定,“拿个杌子于他,瞧着也不像是能站的模样。”
小太监强撑着跪下磕了个头,才敢坐下。他望着一脸温和的郑梦境,眼里有些湿意,偏咬着唇不愿哭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可也是都知监里伺候的?”郑梦境极温柔地问道。既然将人救下来,总得知道救的是谁。
小太监不知是疼,还是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方回话:“奴才史宾……确为都知监内侍,专责陛下前道警跸之事。”
史宾?!
郑梦境的身子往前倾了倾,旋即又坐正了,她双唇不住轻轻抖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史宾。十几岁的年纪,脸还没完全长开,与郑梦境记忆中的史宾还有些差别。
这究竟是不是天意?
郑梦境的前世,在最得志之时,想助史宾做那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却遭朱翊钧疑心,将史宾远调去了南直隶。而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史宾千方百计从南直隶调回京城,只为了被关在仁寿宫的郑梦境。
寿宁的家书和福王决意殉城的绝命信,是史宾亲手交给郑梦境的。在郑梦境自缢之后,是史宾第一个发现,将她从梁上抱下,放进棺柩之中。
郑梦境前世遇上史宾的时候,他早已是都知监的掌印太监。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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