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极大的刺激,慌慌张张地站起來,拐杖从他手中落下,他干燥通红的眼睛茫然四顾,接着俯身去拿,不料竟颤抖着摔倒在地毯上。下人们连忙冲上來将他扶起來。
“帛先生,你沒事吧?”
帛承贡眼睛红的吓人,青筋暴露,胸口不住起伏,头发在一瞬间仿佛白了不少,看起來竟有些可怜。白非衿冷冷看着,捡起了拐杖,亲手递给他。她不可怜他,一切都是这个老人咎由自取。
帛承贡慌乱地接住,缓了许久才镇定下來,颤巍巍伸出食指,指向白非衿:“把她给我绑起來,飞美国,今晚就动手做手术!”
天要亡他亲儿,他便要逆天而行!
白非衿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心灰意冷,原來自己的话根本就沒有警醒的作用,反而更加刺激这个救儿心切的老父亲的疯狂。
就在一片混乱之中,门不知什么时候被打开,一个清冷稚嫩的声音响了起來。
“爸爸,住手吧,她说的都是真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齐齐看向门边,一刹那安静了下來。白非衿一见來人,浑身脱力,靠着床就跪坐下來。她眼中含泪,捂着嘴,无声的哭泣,因为那孩子,太令人难过了。
帛湛坐在轮椅上,身上穿着病服,腿上盖了一条毛毯,瘦骨嶙峋,特别是放在扶手上的手,根根见骨,绷着一层苍白灰败的皮。他头上戴着一顶帽子,原本比女孩子还清秀漂亮的脸瘦削憔悴,严重脱形。他靠在上面,嘴唇干燥,因为瘦,外大,黑,犹如鬼魅。
“湛儿,你怎么过來了,医生说过你不能乱动!天啊,究竟是谁送你來的,我一定要杀了他!”帛承贡朝他走了两步,却被帛湛制止了。
“爸爸,你不要动,先坐下吧。我沒事,不要担心。”
见爸爸被人扶着坐在了座位上,帛湛满意了。他虚弱地闭了闭眼,有那么几分钟很安静,一动也不动,微微调息。他太累了,但是又不肯休息,坚持要做完自己该做的事情。
“我怕你又做错事,才过來看看的。
歇够了之后,帛湛淡淡开口。
帛承贡急的额头满是大汗。他太担心帛湛的身体了。但这孩子一向固执,万一刺激他,让他动气,那太危险了。帛承贡重重地叹气,眉头紧皱。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么从遥远的美国穿过大洋出现在这里的。而这一切又是怎么瞒天过海,怎么暗度陈仓,也沒有人知道。帛湛仿佛是从天而降,以他的身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这里,肯定经过好一番谋划,急切匆忙。
帛湛静静的呼吸着,大眼睛黑的吓人,面色苍白,如同白雪骷髅。
其实一天前他还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身体上插着各种各样的透明管子,在无菌室里呼吸着干净空气,听着生命流逝的声音。帛承贡出去接听童久久电话的时候,帛湛恰好清醒过來,得知了一切。他知道心爱的人已经出现了,无论如何也要去保护他,所以他必须來。
他在帛承贡匆匆走了以后,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枪,平静地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逼迫医生放行,并由最亲近的、一直照顾他的李叔帮他准备好回国的飞机。一切都是静悄悄地进行着,他甚至拒绝所有人的陪伴,只要一个推轮椅的人在身边。因为即便撑着残破虚弱的身体,也要來阻止这一场荒诞的闹剧。这就是他,帛湛,维护自己死亡尊严的十七岁少年。
爸爸的罪孽太多了,哥哥也过得不幸福,他已经看了太多太多,拼命要维护的亲情一夕之间崩溃。而他也得知,自己已经病入膏肓,沒有了换肾的需要。爸爸不愿意承认,沒关系,还有剩下的时日可以慢慢说服他。而今天才知道,原來自己暗恋的人,才是最明白自己的人,所以无憾了。
帛湛转向白非衿,一年多了,从她被大哥救走的那天起,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上天怜悯他那点卑微的爱意,才将她再次送到自己面前。虽然,是在这么尴尬的时间,可他毕竟见到她了不是吗?
她还是那么漂亮,明眸皓齿,骨肉停匀,眉毛飞起,睫毛好似小扇子,扑闪扑闪个不停。听说她在国外辗转,不知吃了多少苦,现在看來还是有些微痕迹。从他一出现,她就眼眶红红,泪水如断线的珍珠一般滑落。
帛湛心微微抽紧,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非衿姐姐,好久不见。”
“帛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白非衿浑身颤抖,站都站不起來,想到帛湛身边去,却动不了。她如同被冰水包裹着,所有的骨头凝着寒冰,敲一敲就碎了。再多的言语也描述不了她此刻的感受,亲眼看着自己珍视的人死去,太震撼太绝望了。
帛湛的笑容,简直像一朵十二月枯萎的花,慢慢凋零。他费力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睛垂了下去:“啊,我现在一定变得很难看对不对?我还特意准备了一下呢。只不过因为是连夜赶來的飞机。时间太少太少了,我都说让他们把我打扮的好看一点,免得让你受惊……”
白非衿拼命摇头,哽咽着回答:“不,你很好看,你比任何时候都好看。”
“那你为什么看起來这么难过?”帛湛咳嗽了几声,脸色苍白:“不要哭,好不好?”
“好,我不哭,我在笑呢。”白非衿深呼吸,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美丽阳光,带泪的笑容,浓郁的悲伤,“看,我在笑呢。”
“非衿姐姐,笑起來最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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